-在北京大學法學院2003屆本科生畢業典禮上的致辭
同學們:
你們好!
在這次歡慶你們畢業,歡送上些同學離開校園的場合,我說兩句話,作為你們大學生活的結語.
第一句更多是說給馬上要走向工作崗位的同學的,一句大實話:社會和學校很不一樣.
在校園裡,個人努力也起作用,但作用更大的其實是天分.老師不要求你們的物質回報,只要人考試成績好,人格上沒有大毛病,基本上就會獲得老師的歡心,就會獲得以分數表現的獎勵.在這個意義上,大學基本是乙個」賢人政治」或」精英政治」的環境,更像家庭,評價體系基本由老師來定,以一種**集權的方式,獎勵的是你的智力.
社會則很不同.社會更多是乙個利益交換的場所,是乙個市場,是」平民政治」.評價的主要不是你的智力優越與否(儘管你的聰明和智慧型仍然可以幫助你),而是你能否拿出什麼別人想要的東西.
這個標準不再由中心---老師確定,而是分散---由眾多消費確定的.因此,儘管定價178元,不到10天,3000冊英文版哈利波特與鳳凰令在北京新華書店已經脫銷,而許多學者的著作一輩子也賣不了這麼多,甚至只能」養在深閨人未識」;也因此,才有了」傻子瓜子」年廣九,才有了」搞飛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才有了it產業中的退學生現象.這種」腦體倒掛」不完美,但它恰恰表明了市場的標準.
人類的侷限----你甭指望通過教育或其他,把消費者都變成錢鍾書或納什.因此,我們的同學千萬不要把自己16年來習慣了的校園標準原封不動地帶進社會,否則你就會發現」楚材晉不用」,只能像李白那樣用」天生我材必有用」來安慰自己,更極端地,甚至成為乙個與社會.與市場格格不入的人.
儘管社會和市場的手是看不見的,但它講的卻都是看得見模得著的,它不講**,講的都是將之轉為現貨.你可以批評它短視,但它通常還是不會,而且沒有義務,等待你成長和成熟.它把每個進入社會的人都當作平等的,不考慮你剛畢業,沒有經驗.
如果你失去了一次機會,你就失去了;不像在學校,會讓你補考,或者到老師那裡求個情,改個分數.」北大學生有潛力,有後勁」,別人這樣說行,你你自己則千萬不要說,也不要相信.這種說法不是安慰劑,在某種程度上,實際上就是說你不行,至少現在不行.
如果你有會麼素質,有什麼潛力,有什麼後勁,你就得給我拿出來,你就行給我變成實打實打的東西---也許是乙份合同起草,也許是一次訴訟.
文科學生,大學四年,往往是同歷史上最激動人心的一些事件和人物交往,在同古今中外的大師」會談」.你們知道了蘇格拉底審判,知道了馬伯利訴麥迪遜,知道了」大憲章」等等,你們還可以評點孔.孟.
老.莊,議論柏拉圖.亞里斯多德,甚至」捨我其誰也」.
大學的文科教育,往往會令許多人從骨子裡更喜歡那種激動人心的時刻,甚至使人膨脹起來.但這不是,而且也不可能是絕大多數人的生活,而只是學院中想象的生活.我們每個人都只能生活在日常的瑣細之中.
因此,第二句話,要安分守已,這是對每個同學說的.
這句話對於我們這個時代也許過時了,但對你們,可能還不過時.因為我從來也不擔心北大的畢業生會沒有理想以及理想是否遠大,而更多擔心你們能否從容坦然面對平凡的生活,特別是當年輕時的理想變得日益遙遠.模糊和暗淡起來的時候;還因為,我要說,幾乎---如果還不是全部的話---每乙個雄心勃勃的人都注定不可能完全實現他的理想.
我當然希望而且相信,你們當中能湧現傑出的政治家.企業家.法律家.
學問家,但只可能是少數---多了就擠不下了,多了也就不那麼值錢了---多了也就不那麼值錢了---邊際效用總是遞減的.無論在世俗的眼光還是在自我評價中,絕大多數人都必定是不那麼成功的.
但是,我們要知道,成功並不必定同幸福相聯絡,所謂的不成功也未必等於不幸福.因此,在你們離開校園之際,你們不僅要樹立自己的雄心,更必須界定自己的成功.安分守已並不是乙個貶義詞,甚至不是乙個中性詞,」安分」是不容易的,在這個時代,」守已」則更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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