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培訓游離出了教師專業成長的鏈條」
——與陝西師範大學教育學院副院長龍寶新敘談教師培訓（上）
本報記者孫永濤
暑期已經開始，各種專業培訓活動又成了廣大教師的「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而基層研訓機構也苦惱——如何才能「吃力又討好」，把有限的培訓資源真正用到刀刃上，為一線教師的專業發展助一臂之力？
近日，記者就這一話題，採訪了陝西師範大學教育學院副院長龍寶新教授。在他看來，要找準教師培訓的「脈」，關鍵在於實現教師專業發展要求與教師培訓服務研發間的良性迴圈，推進教師培訓服務供給側改革。
問題：在您看來，過去及當前教師培訓中存在哪些不合理現象？
龍寶新：在過去，我們篤信：教師天性渴求培訓，「高、大、上」教育理論含量就是培訓的質量，教師認為「合胃口」是檢驗教師培訓品質的首要標尺，而對教師真正的培訓需求了解甚少、置若罔聞，對教師在參訓中的實際收穫與真實成長極少問津，以至導致了教師培訓「兩重天」現象——兩種極端尷尬培訓景象的出現：
要麼，培訓課程成了職前教師教育課程的翻版，擢公升為高不可攀的培訓「貴族」；要麼，培訓活動成了教師的工作需求選單，淪為俗不可耐的培訓「小丑」……教師培訓漸漸游離出了教師專業成長的鏈條，無法在基礎教育事業中回歸自己的本然位置。
其實，這一切教師培訓「怪相」都有乙個共同歸因——供給側結構性品質性不良的症候，教師培訓服務供給與培訓需求間的良性互動機制難以形成。筆者相信：當代教師不稀罕培訓，甚至教師培訓時常陷入過度、過量、失度的漩渦，教師最缺乏的是與其個性化專業成長要求及其卓越教師成長要求相稱的培訓!
因此，要回歸真正有尊嚴、有效力、有品位、有市場的教師培訓，我國必須積極推進創新驅動型發展戰略，努力實現教師專業發展要求與教師培訓服務研發間的良性迴圈與同頻共振。
問題：怎麼區分教師專業發展要求與教師培訓服務之間的關係是良性還是非良性？
龍寶新：回顧我國教師培訓發展史，大致出現了三種教師培訓形態：「任務型培訓」、「訂單式培訓」與「服務引領型培訓」。
其中，任務型培訓以「**提供培訓服務，教師被迫參訓」為特徵，屬於一種原始的指令供給型培訓，與我國計畫經濟時代相同步，教師培訓成為教師工作的附屬品；訂單式培訓在市場經濟時代出現，它一味強調滿足教師的培訓需求與胃口，將參訓教師的「需求調研結果」視為圭臬，教師培訓被教師主觀需求所控制，教師培訓服務的供給端——教育專家、培訓者卻失去了建立更優質教師培訓服務的發言權；服務引領型培訓在關注教師培訓需求基礎上更加強調教師培訓服務結構性改革，試圖以教師培訓服務供給環節優化為抓手，及時滿足教師的合理專業發展需要，引導教師專業發展的高層次需要，催生教師的專業成就動機與專業成功期盼，借助培訓服務改進來助推教師專業持續、快速發展，這就是目前我們要倡導的「關注供給側改革的教師培訓」或「供給側改革型教師培訓」，簡稱「供給側培訓」。
問題：什麼是「供給側培訓」，您能詳細解釋一下嗎？
龍寶新：所謂「供給側培訓」，其兩大內涵是：一，它是一種更高階形態的服務供給創新型培訓，這種「高」就體現在它超越了原始的指令型教師培訓服務供給，克服了附應經驗、流於平庸的訂單式培訓供給，努力創造一種「基於教師培訓需求，引領培訓需求，創造高階培訓需求」的高階需求驅動型教師培訓服務；二，它是一種關注「側」的培訓，即尤其關注教師培訓服務「兩側」——培訓服務供需關係中的一側——供給側，從而超越了任務型培訓與訂單式培訓的「單極化」缺陷——要麼單重服務供給籌畫，要麼單重服務需求滿足的弊端，實現了對教師培訓服務兩側的同時兼顧、有所側重與雙側同驅。
教師培訓供給側改革強調的是：在深度關注、大力激勵教師有效發展需求、高階發展需求的基礎上對教師培訓服務加以更新、改進與公升級，讓教師培訓服務更適合卓越教師成長的規律，充分滿足教師自我更新、自我提公升的內在要求。
從形態上看，教師培訓服務的供給側主要表現為三種形態：理念形態、制度形態與操作形態。
在理念形態上，教師培訓服務供給側改革關注的是主導教師培訓服務的觀念、思想、理論、價值與思維，它是決定教師培訓服務形成的理念之基、觀念之源，是決定教師培訓服務面貌的神經中樞。進言之，是將教師視為自主發展的教育智慧型建構者還是將其視為隨波逐流的經驗吸附者，是將教師培訓視為教師工作的附屬品還是視為教育專家的**工程，直接決定著教師培訓服務的樣式與品質。
在制度形態上，教師培訓服務供給主要指實施教師培訓的相關制度，如教師專業發展制度、教師培訓管理制度、國家教師培訓政策、教師培訓課程制度等，它是介於培訓理念與培訓模式間的中間帶，是教師培訓理念走向實踐、走近教師的橋梁。從供給側角度看，合理的教師培訓制度能夠給教師專業發展提供乙個平台、一種框架、一枚基石，在其中合理的教師專業發展需求能夠得到認可、尊重、鼓勵與支援，成為教師專業發展的保護神與加速器。由此，培訓制度的設計與研發是教師培訓供給側改革的重要內容。
在操作形態上，教師培訓服務供給主要指教師培訓活動的具體實施流程、模式、做法等，它是最具可變性、豐富性、靈活性的教師培訓服務，是教師培訓服務供給側改革的直接物件。教師培訓服務具有多種表現形式，如手把手的師徒指導、系統化的專家指導、教師共同體的校本研修、問題解決型的實踐指導等等，多樣化的培訓操作形式為教師提供了豐富多彩的培訓選項，有利於滿足教師個性化的培訓需求。
教師培訓服務供給側改革的實質是轉變教師培訓理念，創新教師培訓制度，努力創造多樣化、高質量、多層次、個性化的教師培訓服務，以此充分滿足教師專業發展需求，助推卓越教師的迅速成長與大量湧現。
問題：那麼，當前教師培訓服務的「供給側」到底是「良」還是「不良」？
龍寶新：應該說，教師培訓需求是中性的，沒有好壞之分，只有社會需求意義上的合理與不合理之分，任何真正培訓需求都是教師對其未來專業發展的期待。在教師培訓供需關係中，如若教師培訓服務出現了質量下降、效能不彰、前景黯淡、聲譽不佳等問題，首先應該追責的是培訓服務的供給側，而非問責教師培訓需求側，責怪教師專業成長需求的「怪異」。
由於我國長期實行教師培訓服務計畫供給制，市場機制介入有限，教師培訓服務的供給要麼嚴格按照專家「想當然」的設計來開發，如教育行政部門主導的方案設計型培訓，要麼純粹按照中小學教師的要求來配置，如浙江等地推行的教師「自主點菜」式培訓等，其結果，我國教師培訓服務供給側的牽引力與創造力下降，大量無效培訓、劣質培訓、花樣培訓充斥，「培訓」變成了「陪訓」「賠訓」，形成了令人矚目的「教師培訓症候群」，成為廣大教師詬病的物件。這些問題的產生無不源自教師培訓服務的供給側不良問題。顯然，如果我們能在考慮教師專業成長需要、專業發展規律的基礎上構思出優質培訓方案，提高培訓服務供給側的品質，進以誘導教師的更高階專業發展要求出現，那麼，教師培訓就可能成為引導教師專業持續、快速、健康成長的一把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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