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時的邊塞與邊塞文學

2022-11-25 19:21:02 字數 5337 閱讀 2185

一、秦漢與匈奴的戰與和

匈奴最早和中原發生關係是在春秋時期。據劉向《說苑》記載,燕昭王元年(西元前312年)昭王問政郭隗時,郭隗曾提到:「匈奴驅馳於樓煩之下。

」 《史記·匈奴列傳》中載李牧居代、雁門備匈奴,大破匈奴十餘萬騎。這些資料表明,匈奴在春秋時就侵擾中原地方。為了對付匈奴鐵騎突如其來的強烈衝擊,六國防胡的手段主要是修築長城。

「於是秦有隴西、北地、上郡,築長城以拒胡。而趙武靈王亦變俗胡服,習騎射,北破林胡、樓煩、築長城,自代並陰山下,至高闕為塞。而置雲中、雁北、代郡。

燕亦築長城自造陽至襄平。置上谷、漁陽、右北平、遼西、東郡以拒胡。當是之時,冠帶戰國七,而三國邊於匈奴。

其後趙將李牧時,匈奴不敢入趙邊。」

秦統一六國後,必須單方面面對匈奴侵襲的壓力,而長於騎射,驍勇善戰的游牧鐵騎不光攻擊力極大,且常常防不勝防,因此也採用築長城的辦法來抵禦匈奴的進攻。據《史記·秦始皇本紀》:「三十三年,西北斥逐匈奴,自榆中並河以東,屬之陰山,以為三十四縣,城河上為塞。

又使蒙恬渡河取高闕、陶山、北假中,築亭障以逐戎人。」 秦始皇奪回戰略位置重要的、可耕可牧的河南地區,徙人民,修築了「萬里長城」。由於秦朝中道覆亡,故未能完全征服匈奴,「河南地」失守,這時匈奴強大起來,中原處於防守的階段來臨了,這個局面一直到漢武帝時才得以改觀。

劉邦建漢後,曾一度對北方的匈奴施以強硬手段,「匈奴大攻圍馬邑……高帝自將兵往擊之」。但由於天氣「會冬大寒雨雪」,士兵不適,戰鬥力減弱,匈奴首領單于「縱兵四十餘萬圍高帝於白登」, 劉邦用陳平秘計方得以自救。這次失利,除了軍事方面的因素外,主要因為當時「中國罷(疲)於兵革」, 無力對抗正在強大的匈奴,故漢採取了和親政策。

然匈奴仍不時對中原進行侵擾。高後時,也曾對匈奴的侮辱忍聲吞氣。文景時,國力有了一定恢復,對匈奴的侵犯,也曾經還手。

文帝三年,「遣丞相灌嬰擊匈奴,匈奴去」, 文帝十四年,匈奴十四萬騎大入蕭關,留塞內月餘,漢逐出塞即還,不能有所殺。文帝對匈奴的反擊不力。除經濟因素外,與漢初奉行的黃老之術也有關聯,黃老主張「以靜制動」,一味退讓。

再者文帝本人也缺乏膽識,手下有一令匈奴聞風喪膽的「飛將軍」李廣,卻不能用之,而徒嘆道:「惜廣不逢時,令當高祖世,萬戶侯豈足道哉!」

邊境的敵攻我守之勢,在雄才大略的漢武帝手中方得以改觀。這一時期,漢王朝經濟實力雄厚,「京師之錢累鉅萬,貫朽而不可校。太倉之粟陳陳相因,充溢露積於外,至腐敗不可食。

眾遮街巷有馬,阡陌之間成群。」 「七國之亂」平定之後,武帝又施行推恩令,諸侯勢力衰漸,國內一派欣欣向榮之景。年輕英武的漢武帝,將目光投注到邊塞上:

「朕飾子女以配單于,金幣文繡賂之甚厚。單于待命加嫚,侵盜亡已。邊境被害,朕甚閔之。

今欲舉兵擊之。」 他決定放棄和親政策,開始武力反擊了。漢匈之間的鬥爭主要有如下幾次:

元朔二年(西元前127年),衛青出擊匈奴。「衛青復出雲中以西至隴西,擊胡之樓煩,白羊王於河南,得胡首虜數千,牛羊百餘萬。於是漢遂取河南地,築朔方,復繕故秦時蒙恬所為塞,因河為固。

」 又遷徙十餘萬人實邊。這次戰役勝利,扭轉了對於匈奴的局勢,解除了匈奴對長安的威脅,迫使單于王庭遷至大漠以北。

元狩二年(西元前123年),霍去病對匈奴作戰兩次。「漢使驃騎將軍去病將萬騎出隴西,過焉耆山千餘里,得胡首虜萬八千餘級,破得休屠王祭天金人。其夏,驃騎將軍復與合騎侯數萬騎出隴西、北地二千里,擊匈奴。

過居延,攻祁連山」。 兩次戰役,使匈奴受到沉重打擊,導致其內部**。渾邪王率四萬眾降漢。

漢王朝乘機占領了渾邪王、休屠王的領地,設立了武威、酒泉、張掖、敦煌郡,史稱河西四郡。漢武帝大量移民此地,興建軍民屯田,修整水利,鞏固了邊防。

元狩四年(西元前119年),武帝遣衛青、霍去病各統領五萬騎以及步兵和輜重數十萬出征,穿過大戈壁,到達漠北「鹹約絕幕擊匈奴」。 匈奴兵敗,單于領數百騎突圍逃走。此役深入匈奴腹地,匈奴**近十萬人,損失慘重,實力大減,其精銳幾乎**殆盡。

「是後匈奴遠遁,而幕南無王庭」, 不敢輕易來侵犯邊境。

此後,中國的邊患大大減輕了。匈奴內部不斷分化,宣帝時,五單于爭立,互相攻擊,不復為國,匈奴對漢王朝再也構不成嚴重的威脅了。

總之,武帝時期對匈奴的戰爭,實際上是反侵略、反掠奪的正義戰爭。漢初的和親政策不能阻止匈奴對漢王朝的侵略,和親期間,匈奴仍然年年犯邊掠奪,帶給中原人民極大災難。在此情況下,武帝的反擊,是正義的,體現了漢民族抗擊**、不屈服於任何外來壓力的堅強精神。

二、《史記》、《漢書》與邊塞文學

《史記》、《漢書》是中國傳記文學的典範作品,在中國邊塞文學史上有其不可忽視的價值和意義。

在《史記》中,李廣是司馬遷所同情的英雄中的乙個。李廣勇武善射,「廣為人長,猿臂,其善射亦天性也」。「後廣轉為邊郡太守,徙上郡。

嘗為隴西、北地、雁門、代郡、雲中太守,皆以力戰名」,由此可見,李廣是當時抵禦匈奴入侵的一面長城。李廣威名遠揚,「廣據右北平,匈奴聞之,號曰『漢之飛將軍』」,避之數歲,不敢入右北平。據右平時,「廣出獵,見草中石,以為虎而射之,中石沒鏃,視之石也。

因復更射之,終不能復入石矣。」對此,盧綸在《塞下曲》進行了讚揚:「林暗草驚風,將軍夜引弓。

平明尋白羽,沒在石稜中。」但李廣又是不幸的,「與匈奴大小七十餘戰」,「然無尺寸之功以得封邑」,其最後一次隨大將軍衛青出征匈奴,因「失道」而延誤軍機,結果被迫自殺。李廣自剄後,「廣軍士大夫一軍皆哭。

百姓聞之,知與不知,無老壯皆為垂涕。」司馬遷與李廣同時且見過李廣,他說:「餘睹李將軍悛悛如鄙人,口不能道辭。

及死之日,天下知與不知,皆為盡哀。彼其忠實心誠信於士大夫也?諺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此言雖小,可以諭大也。

」司馬遷從道德「忠實心」的層面,對李廣給予了很高的評價。後人認識李廣,除了其道德上的「忠實心」之外,更主要的是追憶和讚揚他對匈奴戰爭中所表現出的英雄精神。唐代的邊塞詩人王昌齡《出塞二首》(其一)曰: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李白《塞下曲六首》(其六)曰:

「烽火動沙漠,連照甘泉雲。漢皇按劍起,還召李將軍。兵氣天上合,鼓聲隴底聞。

橫行負勇氣,一戰靜胡氛。」在邊塞詩史上,他成了克敵制勝、無人可擋的化身。飛將軍李廣的英名,將永遠銘刻在民族的記憶裡。

大將軍衛青和驃騎將軍霍去病,在武帝朝屬皇親國戚。《史記·衛將軍驃騎列傳》,雖然在字裡行間流露出對武帝給予他們照顧和迴護的不滿,但還是能以史家之筆,寫出了他們在對匈奴戰爭中所建立的豐功偉業。武帝時代,基本解決匈奴侵擾,將其逐出漠北,主要是由衛青、霍去病率十數萬大軍經過反覆征戰所取得。

「元光五年(前130年),青為車騎將軍,擊匈奴,出上谷」; 「元朔元年(前128年),其秋,青為車騎將軍,出雁門,三萬騎擊匈奴,斬首虜數千人」; 「元狩二年(前121年)春,以冠軍侯去病去驃騎將軍,將萬騎出隴西,有功」, 這年夏天,驃騎將軍深入北地,「逾居延至祁連山,捕首虜甚多」, 「元狩四年(前119年)春,上令將軍青,驃騎將軍去病將各五萬騎,步兵轉者踵軍數十萬」 出擊匈奴,傳中對元狩四年春的一次戰役,進行了具體描寫。這場大戰發生在大漠黃昏時,「大風起,沙礫擊面」,漢軍與匈奴軍糾纏在一起,相互白刃格殺,其慘烈之狀可想而知。此次交戰雖未擒獲單于,但又一次將其逐出大漠。

邊塞此後數年,安定了許多。

大將軍衛青當年是何等的威風,元朔五年(前124年),「天子使使者持大將軍印,即軍中拜車騎將軍青為大將軍,諸將皆以兵屬大將軍,大將軍立號而歸。」 驃騎將軍霍去病又是何等的壯懷激烈,「天子為治第,令驃騎視之,對曰:『匈奴未滅,臣無以家為也。

』」後人讚賞的正是他們這種守邊衛國的作為和不畏艱難險阻、氣吞雲漢的氣魄。唐人李白《塞下曲六首》其三曰:「駿馬似風飆,鳴鞭出渭橋。

彎弓辭漢月,插羽破天驕。陣解星芒盡,營空海霧消。功成畫麟閣,獨有霍嫖姚。

」其五曰:「塞虜乘秋下,天兵出漢家。將軍分虎竹,戰士臥龍沙。

邊月隨弓影,胡霜拂劍花。玉關殊未入,**莫長嗟。」即為其證。

霍去病以戰功卓著得以陪葬茂陵,「為冢象祁連山」, 陵墓本身的氣魄是何等的雄偉。現存於陝西興平縣茂陵博物館的石雕有「馬踏匈奴」、「躍馬」、「伏虎」、「野豬」、「臥象」、「牯牛」、「石魚」、「石人」及「怪獸食羊」、「野人搏熊」等作品十六件。這些作品以其樸拙渾厚、雄大壯美的風格,反映了西漢的國力聲威和積極進取、奮勇開拓的時代精神,也鑄造了一曲無聲的英雄主義頌歌。

地上文物所無聲昭示的英雄精神,與史傳所載霍去病征討匈奴的輝煌業績相印證。

漢代不但有在戰場上奮勇殺敵、以死報國的將士,也有異族面前堅貞不屈,絕不投降的民族英雄。《漢書·蘇武傳》中的蘇武,便是其中傑出的一位。人們最敬仰的就是他那「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的民族氣節。

蘇武奉命出使匈奴,屬下虞常、張盛參與劫持單于閼氏歸漢,事敗被執。單于令先已投降的衛律治蘇武等人罪,此時虞常被殺,張盛已投降。然而當衛律欲殺蘇武,「武不動」。

衛律又以自己因降得「賜號稱王,擁眾數萬,馬畜彌山」 的榮華富貴相勸誘,而「武不應」。 單于欲使蘇武投降,「乃幽武置大窖中,絕不飲食。天雨雪,武臥齧雪與旃毛並咽之,數日不死」。

蘇武在北海牧羊「掘野鼠去草食而食之。杖漢節牧羊,臥起操持,節旄盡落。」 身處艱苦卓絕的環境中而能堅持操守,必然有一種堅定的信念,這種信念,除了儒家的節義觀之外,就是對大漢帝國的忠誠。

蘇武在後世成為民族英雄的化身,他忠於祖國、民族的耿耿丹心直可與天地共久,直可與日月同輝。每當民族危亡之際,蘇武的名字,哀怨深婉的「蘇武牧羊」樂曲,深深地感動著每乙個愛國志士。

蘇武在匈奴,十年持漢節。白雁上林飛,空傳一書札。

牧羊邊地苦,落日歸心絕。渴飲月窟水,饑餐天上雪。

東還沙塞遠,北愴河梁別。泣把李陵衣,相看淚成血。(李白《蘇武》)

在秦漢時期,中國已經形成了抗暴禦侮,保家衛國,堅持操守的民族精神。這種民族精神在史傳文學中得到了弘揚和光大。這種民族精神,在中國面臨外敵侵略,大舉進攻的危局中,激勵了一代又一代的「中國志節之士自覺擔承起守衛中國之責。

」三、漢樂府與邊塞

作為漢朝人民生活實錄的漢樂府民歌,有多首詩歌反映了邊塞戰爭的殘酷,如《戰城南》:

戰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烏可食。為我謂烏:

「且為客豪!野死諒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水深激激,蒲葦冥冥。

梟騎戰鬥死,駑馬徘徊鳴。梁築室,何以南?何以北?

禾黍不獲君何食?願為忠臣安可得!

此詩大致產生於武帝到宣帝間。武帝時,連年對匈奴用兵,其意在永絕匈奴之患,求得邊境安寧。戰爭最終取得了勝利,但也給人民帶來了很多負擔。

不必要的窮追絕域,也使大量的士兵永眠他鄉,不得返家。「當此之時,軍旅數發,父戰死於前,子斗傷於後。女子乘亭嶂,孤兒號於道,老母寡婦,飲泣悲哭。

」 這首詩真實描述了當時戰場的悲慘情景。詩中略去了刀光劍影、血肉橫飛的廝殺場面,集中筆墨寫了戰鬥結束後的戰場:屍橫荒野,烏鴉亂飛,流水嗚咽,蒲葦蕭瑟,駑馬悲鳴,表現出戰爭是多麼的殘酷,以及人民所作的犧牲是多麼的沉重。

「禾黍不獲君何食?願為忠臣安可得」,則是對連年無休止的戰爭提出了質疑。這首詩被譽為「千古詛咒戰爭之絕唱」, 後來六朝至唐,許多詩人以《戰城南》為題寫的樂府詩,都表現了邊塞戰戍之事。

如李白《戰城南》「鳥鳶啄人腸,銜飛上掛枯樹枝。」王昌齡《塞下曲》「黃塵足今古,白骨亂蓬蒿」,杜甫《兵車行》「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從這些詩中,我們不同樣感受到了「野死不葬」的怨憤嗎?

《十五從軍徵》(古詩)和《飲馬長城窟行》(相和歌辭)兩首,是從家庭角度反映戰爭帶給人民的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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