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點訪談》文字稿:農田:「進補」過度也有害
莊稼長得好離不開水和肥。可是用水用肥也不是越多越好。現在我國每年的農用水總量大約是 3600億立方公尺, 大約佔到全國總用水量的 62%, 2023年我國化肥使用總量大約是 6000萬噸。
這兩個數值,都名列世界第一。可這樣的第一,實在是讓人高興不起來。
在甘肅省敦煌市的黃麴鄉,年降雨量只有 30多公釐,但是年蒸發量卻高達近 3000公釐,屬於極度乾旱的地方。記者採訪時發現,這裡採取的農業灌溉還是非常原始的大水漫灌。不止這乙個鄉,在很多地方記者也看到了這種情景。
記者從蘭州出發,沿河西走廊走訪了**市、景泰縣、金昌市,一直到酒泉市敦煌市, 一路上看到大部分農民還是採取了對水資源非常浪費的大水漫灌方式。甘肅省是全國最乾旱的省份,水資源畝均占有量 389立方公尺,僅為全國的 1/4。這樣灌溉,讓當地農民既心疼又無奈。
這樣的場景不止發生在甘肅,在山東省臨沭縣彭桃園村, 村民也是這樣澆地。 甘肅河西地區, 一年也下不了幾場雨; 山東臨沭,在記者採訪時也已經乙個月沒有下雨了,這樣澆地實在是讓人心疼。 農業部全國農技推廣服務中心首席專家高祥照告訴記者:
「有一些地方, 尤其是大水漫灌比較突出的, 用水的利用率可以說是在 20%、 30%的也大有所在。 」 專家介紹,目前我國主要的灌溉方式就是這樣的大水漫灌。記者查閱了相關資料,了解到我國是全球 13個人均水資源最貧乏的國家之一,水資源人均不足世界平均水平的 1/4,是全世界用水最多的國家,也是水資源浪費最嚴重的國家之一,農業灌溉是我國國民經濟「第一用水大戶」,也一直是水資源「第一浪費大戶」,每年農業用水浪費的水量相當於黃河總水量的三倍還多。
河流、湖泊等地表水不夠就打井超採地下水, 機井從十幾公尺到幾十公尺現在深達數百公尺。 一些老百姓戲稱在這樣下去該打出石油了。
大水漫灌的方式下生產一些常見的主糧需要多少水呢?山東省臨沭縣彭桃園村村民彭中強告訴記者,他種一畝小麥一季用水大約 500方,能打 1000斤糧食。
1噸水能生產多少糧食, 按照專業的說法這叫水糧產出比率, 這個比率在山東還算是高的,記者了解到主糧水稻在黑龍江的水糧產出比率為每噸水 1.5斤。 在甘肅、寧夏等地,小麥的水糧產出比每噸水只能產糧 1.
2斤。而在調查中記者發現,水資源的浪費還僅僅只是農田裡的巨大浪費中的一項。拎著桶撒施,把化肥堆在田頭,開啟水龍頭,衝施,專家介紹,目前全國大部分地區基本上都是這樣的撒施、 衝施。 那麼, 這樣的施肥方式帶來什麼問題呢?
中國農業大學教授陳清介紹:「對於溫室大棚,採用這種衝施肥的方法, 我們發現它的氮肥利用率不會超過 15%,很低的。磷肥的利用率大概不會超過 10%。
」高祥照表示:「我們國家的肥料用量佔了世界的三分之一,每年化肥將近有 6000萬噸,其中肥料的利用率也在 30%左右。」
專家告訴記者, 算上大田和溫室大棚作物, 我國化肥的利用率只有 30%, 這意味著每年生產的 6000萬噸化肥有 4000多萬噸都沒有被作物吸收, 白費了。 那麼浪費的化肥都到**去了呢?記者按照農業部門常用的四點取土法, 收集了河北、河南、山東、江蘇、湖南、廣東、雲南、遼寧、新疆、甘肅十個地區的土壤樣品, 送到了土肥資源高效利用國家工程實驗室進行化驗, 發現幾乎所有的土壤樣品中,化肥的主要成分氮、磷、鉀都存在超標的問題。
在記者取樣的這十個省市自治區中,河北、山東、江蘇、湖南、廣東、雲南、遼寧鉀超標;河北、山東、江蘇、湖南、雲南、遼寧、新疆磷超標;河南、 江蘇、 雲南氮超標。 其中最驚人的是記者在江蘇採集的土樣, 其中磷的含量居然超標十幾倍。原來,這浪費掉的 4000萬噸化肥一大部分留在了土壤裡。
這些過量的氮磷鉀等元素嚴重破壞了土壤的結構。 2023年,農業部發布《全國耕地質量等級情況公報》 顯示, 全國 18.26億畝耕地中有 7億畝存在退化問題, 佔到了耕地總面積的 40%,其中乙個重要原因就是化肥汙染,而這只是化肥的過度施用造成後果中的一項。
高祥照表示:「大多數肥料是致使環境汙染的一種因素,比如磷帶到環境中去, 就會造成水的富營養化, 這樣尤其是以地下水為水源的地方, 會造成很大的影響。」陳清表示:
「氮肥通過揮發對於霧霾的影響是比較直接的,還有一種叫氧化亞氮,它的增溫潛勢要比二氧化碳高好幾倍。」
按照今年** 1號檔案精神, 農業部提出到 2023年農業灌溉用水總量維持在 3720億立方公尺,化肥、農藥減量,實現用量零增長。這樣的目標任務就是針對目前農業生產中水肥的巨大浪費。 但是現實情況又極其嚴峻。
那麼, 面對這些問題,有沒有解決之道呢?
高祥照介紹,灌溉施肥是比較科學的。滴灌施肥又叫水肥一體化,就是在原來滴灌技術的基礎上, 讓水和水溶性肥料充分混合, 通過滴灌的管道, 把水肥混合液滴注在作物的根部, 改以往大水漫灌澆地為精準澆苗。 目前在全世界, 水溶性肥料及水肥一體化技術最成熟的當屬以色列,其研發的技術已經在全世界 100多個國家和地區開始推廣。
以色列和中國比較,水的利用率中國為 30%,以色列為 95%;化肥利用率中國為 30%,而以色列由於廣泛使用了水溶性肥料,化肥的利用率達到了 90%。由於水溶性肥料及水肥一體化技術的普及應用,以色列化肥的利用率是中國的 3
倍,水糧產出比是中國的 4倍,這些資料說明,我國農業還有很大的提公升空間。 近年來, 我國農業部門也在和以色列合作, 結合中國特色, 研發出我們自己的水肥一體化技術。 記者在山東和甘肅採訪時看到, 一些農民已經在使用水溶性肥料及水肥一體化技術。
這項技術一旦全面運用, 對環境的貢獻不只是節水節肥。 高祥照表示:「如果肥料利用率, 特別是氮肥利用率能夠提高一倍, 每年全國純氮要用 3600萬噸, 1噸純氮要 3.
2噸煤,我們要減少很大一部分煤的消耗,對二氧化碳排放減少, 大氣的汙染減少,都會有很大的貢獻。」
這項技術幾乎一舉解決了目前農業發展中水資源浪費嚴重的問題,也極大降低了化肥對環境的汙染。 記者走訪了十幾個地市縣, 使用過水溶性肥料及水肥一體化技術的, 不管是當地的農業技術人員還是農民, 大家都齊聲稱讚這是個大好事。但是實際上,這好事並不好辦。
記者發現,採用了水肥一體化技術的農戶,無一例外是由農業技術幫扶資金為他們建好了相關的水肥一體化的設施, 每畝的建設成本分不同地區和作物的區別,大約在 1500元到 3000元之間。而這些投入中,主管道可以使用幾十年, 滴灌的塑料管線一般可以使用 3到 5年, 折算這項技術節水節肥省工的費用, 投入幾年就可以回本。為什麼大多數人都不願意投這個錢呢?
陳清介紹:「乙個觀念上的問題,一下子讓他們拿出幾千塊錢來推廣水肥一體化的灌溉裝置和採用水溶肥的話, 他一時可能接受不了。 我們希望**能夠大力提倡推廣水肥一體化的好處, 更重要的是在整個硬體方面能夠為農民解決困難。
」除了老百姓投入成本高、負擔重外,客觀上還存在基礎設施不配套的問題。 特別是目前國內缺少規模化水溶性肥料生產企業, 以及水肥一體化技術推廣不理想等問題, 迫切需要國家進一步加強農田滴灌設施建設, 加大對具有技術優勢的水溶性肥料生產企業的扶持力度, 大幅度提高水溶性肥料的使用比例, 加快水肥一體化技術的推廣應用,從根本上解決困擾我國農業發展的這一難題。
形勢很嚴峻,改進得抓緊。未來幾年,國家將在農田水利設施上增加數千億投入, 就是要在確保糧食安全的同時, 努力消除巨大的浪費和嚴重的汙染。 專家指出, 只要我們不斷發展環境友好的現代化農業, 深入研發推廣現代化農業科技, 比如廣泛使用水溶性肥料、 比如全面推廣水肥一體化技術, 就完全有可能走出一條可持續發展的新路, 就完全有可能在化肥使用零增長的條件下, 實現糧食產量的增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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