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生命的軌跡 三

2022-12-13 01:48:03 字數 4507 閱讀 5031

【編者按】我是在尋找,只是我自己不敢承認罷了!尋找什麼?我也不知道。

也許是乙個適合生活的地方,也許是乙個夢想,也許是一位隱藏在暗處的佳人,但也許僅僅是為了走到遠方,去看一看&&作者的心路歷程正好是當下青年面臨的困惑。

因了考研的事,我於三月三十日晚八點乘飛機前往桂林,連日來勞碌奔波,今日才有閒暇,來記錄這途中心情,人雖是閒了,但心還是懸著的。

飛機是兩個小時,在這兩個小時的飛行中,外面是茫茫的夜。從視窗望出去,只能看到機翼上的燈在孤獨地閃爍,除了偶爾氣流的顛簸外,一切都那麼平靜。後來不知何時起,一輪明月便在機窗外跟隨著,它平行在我的視線裡,我覺得這是我第一次離月亮這麼近,我不禁想起了李白和蘇軾的詩句。

李白曾《把酒問月》: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古人今人皆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蘇軾也曾把酒問天:明月幾時有?

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昔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還有張若虛那首著名的《春江花月夜》裡,他也發著問: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我默然了,我的前輩們,他們望著這浩瀚蒼穹的時候,他們在為這聖潔的月亮發了無數幻想之後,說:人皆流水,月恆相似,還是安安靜靜在人間呆著吧!

但我還是喜歡幻想,雖然我的夢想是那麼不切實際,雖然我最終也不過是一粒淹沒在歷史中的塵埃。我總希望能有一天,我可以坐上宇宙飛船,遨遊在太空,看看我們曾經生活的這個龐大的星球一點點變小,變成藍色,看看那些曾掛在天上的一閃一閃的小星星是怎樣變成了乙個個巨大的暗灰的星球,在那無盡的宇宙裡,人會是多麼渺小啊,會小到什麼也不是。

我借用著現代科技帶來的便利,但我感覺不到這種便利帶給我的快樂。我寧願像李白蘇軾那樣把酒望月,在遐想裡遨遊,在遨遊裡感悟生命的真諦。而如今,我離月亮近了,卻早已失去了遐想的心。

我不再會幻想月球上有個禁錮在廣寒宮裡的美麗的嫦娥仙子,不再會相信那些美麗的神話。現代的科技,早已剔除了人們的浪漫情懷,人是變得空虛而機械了,我亦如此,所以我寫不出深情的文本來。

我在飛機上,只能寫出這樣的詩句:飛機穿雲海,明月懸窗外,兩地千餘里,送我往還來。這是沒有意境的詩句,意境,早已在科技的飛躍和飛機的起降中抖落掉了。

飛機安全降落,走出桂林機場的時候,一股濕熱的氣息撲面而來,這兒比成都要熱一些。已是深夜,坐車在桂林的街道上繞來繞去,看見那些建樓的民工們還在忙碌著,起吊機和推土機還在改變著我們這個地球的外貌,改變著我們的生存環境。才發現,原來城市都是一樣的,不管繁華還是敗落,都有農民工在建那些冰冷的樓房,都有拾荒的人,都有如流的車和麻木的人群。

走了一些城市之後,覺得其實並沒有什麼是真正的繁華,我們所謂的繁華都市,無非是樓高一些街道寬一些罷了,而人們的精神,普遍是空的虛的,走在這樣的城市裡,會感到一種內心的荒涼。

不過桂林還好,有山有水,有溫軟的花香,這讓我一下子喜歡上了這個不大的中型城市。

到目的地的時候已暮色蒼茫了,因為近幾日參加考研複試的人多,住房是非常緊張的,加之有點累了,就隨便找了個賓館住了,想著第二天找個便宜點的旅店。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下雨了,我只好打著傘揹著沉重的包在雨中乙個乙個尋找住所,基本都是人滿,好不容易找到乙個,房價還是那麼貴,這比平時貴了一倍,這些房東啊真能黑人!但沒辦法,走的累了,不想再走,而且也就住不多幾天。

洗個熱水澡,心裡突然有了種幸福的感覺。一夜無夢。

接下來幾天,報道體檢覆試,體檢的時候對醫院頗無好感,讓人很不愉悅。很多人空腹排隊等到中午,抽血的時候那些醫生乙個個像吸血的蝙蝠,那麼粗針管恨不得抽滿,而且扎針手法不對,異常疼痛,剛抽完血就腫起老大的疙瘩,第二天就變成青青一片了。不知道在這樣乙個被金錢異化的社會裡,醫者是救死扶傷的天使,還是謀財害命的閻羅。

這是乙個學術氛圍不錯的學校,校園裡到處瀰散著甜膩的花香。在成都樹木都還是新芽初綻,而在這裡早已是鬱鬱蔥蔥了。

複試感覺不是太好,但遇見了幾個不錯的美女,至今印象深刻。來自湖北的那個學少數民族語言文學的女孩,活潑開朗,美麗機靈,給人一種激情;而那個遼寧的穿一身紅衣的女孩,卻不像她衣服的顏色那般熱烈,她的美是那種樸實羞澀的美,略微的一點不自信卻讓她的心顯得更加善良;安徽的女孩,臉上總是帶著親情的微笑,說話很是溫柔,讓人的心裡公升起平靜的快樂。希望她們複試也都一切順利,不然缺少美女的文學院也就太寂寞了。

還有乙個山東的男同學,人也很好,和我的思想很像,有憤青和詩人的氣質。

廣西這段時間雖然受旱災影響,但老天似乎很眷顧桂林這片土地。我在的那幾天就下了好幾次雨,而且漓江也還算豐滿,並沒有因為旱災而枯乾,只是略微瘦了一點而已。桂林的山是小石山,上面站著翠綠的樹木,桂林的水是綠的,蕩漾著桂林這座整潔的小城,桂林的樓不高,不會阻擋陽光,我可以看得很遠。

在桂林的行程很快就結束了,但願九月份的時候還有機會能夠再來。回程途中坐的是火車,二十多個小時,讓我有種恐懼感。坐了飛機之後,就再也不想坐火車了,但無奈咱是窮人,不能總是飛來飛去,而且口袋裡不多的幾個錢早已陣亡了,真所謂錢到用時方恨少啊!

坐火車,乏味中給人的是挫敗感,是你無法主宰的方向。長途的跋涉總讓人有種漂泊感。

記得我乙個朋友說過的話:心若是沒有棲息的地方,走到哪兒都是流浪。也記得在哪兒看到過這樣的話:

每乙個人的腳上都是有根的,每挪動一步,就會感到細微的疼痛。但我感覺不到細微的疼痛,我是已經走的麻木了,我的痛來自心裡,深入了骨髓。

我是在尋找,只是我自己不敢承認罷了!尋找什麼?我也不知道。也許是乙個適合生活的地方,也許是乙個夢想,也許是一位隱藏在暗處的佳人,但也許僅僅是為了走到遠方,去看一看。

自從離開家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回不去了,也許最終我會回歸,但我已習慣了漂泊。記得魯迅先生有一篇文叫《過客》,這個過客從出生之後就一直在走,因為有個聲音一直在前方召喚他,他雖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但他就是歇不下,最後他在日暮時分來到一片荒野,那兒有一戶人家,住著乙個小女孩和飽經風霜的老人,過客問前方是什麼,老人說:墳。

這時,他似乎知道了自己前往的是個什麼所在,但他終於還是起身走了過去。是的,他走向了死亡。其實那個聲音也曾經召喚過老人,只是他沒有理會,選擇了安靜平淡的過日子,而過客,選擇了遠方。

這個尋找的意思,在扎西達娃的《系在皮繩扣上的魂》裡也表達過,裡面的主人公也一直在走,走過乙個個村莊,面對塵世的**也沒有停歇,後來,終於走向了聖潔之地,走向了死亡。他們是循著信仰的路尋找著死亡的結局。遠方,是乙個**。

那麼,遠方到底有什麼呢?

海子說:遠方除了遙遠一無所有/更遠的地方,更加孤獨/遠方的幸福,是多少痛苦。《遠方》

遠在遠方的風比遠方更遠。《九月》

風後面是風,天空上面是天空,道路前面還是道路。《四姐妹》

這是海子看到的遠方,他看到了這種痛苦無盡的重複,所以他選擇了死亡。就我自己的經驗,遠方除了一些不一樣的風景外,其實什麼也沒有,但我也還是要走,奇怪麼?

第三代詩歌運動中的莽漢詩人,血腥男人李亞偉,年輕時以無所畏懼的姿態選擇了遠方,他到遠方去只是想看看自己到底怎麼啦,但當他漂泊多年後回到成都,他發出了這樣的感嘆:告訴我呵,在四川建樓的農民工兄弟,人生到底是在哪條路上漂泊?

也許再過幾年,我也會安定下來,結婚生子,過一種安定的日子。其實我理想的生活是寫寫東西四處旅行,隨時住隨時走,但這需要錢,而要賺到錢,就必須要在大都市裡碰的頭破血流,就注定了要居無定所的漂泊,而我又是乙個拒斥都市生活的人,很矛盾不是嗎?

我渴望自由的風,渴望廣闊的天地,渴望讓靈魂馳騁的原野。

那我為什麼會選擇遠方?尋求根源,也許是看了昆德拉的《生活在別處》這本書吧!這是乙個有詩意的書名,我是乙個詩意的人,而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我想在別處生活。

波德萊爾有篇散文叫《世界之外的任何地方》,他在文中寫道:我總覺得我還是到我所不在的地方去才好,對於這個我總想換地方的問題,我一直和自己的心靈討論著。於是他問自己的心靈,里斯本怎麼樣?

荷蘭怎麼樣?巴達維亞怎麼樣?結果他的心靈一言不發,他懷疑自己的心靈是不是死了,於是詩人又說:

難道你已經麻木到了如此的程度,只想呆在自己的痛苦之中嗎?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就逃往那與死亡類同的地方吧。終於,他的心靈爆發了,它冷靜地叫道:

哪兒都可以,哪兒都可以,只要不是在這個世界上。

原來文人的心都是相通的,原來詩人都想去遠方,當然除了偽文人之外。

我已經在路上了,上路了,就不會回頭,哪怕前面是荊棘叢生,那我也要在無邊的荊棘裡找到那朵美麗的花,即使是鮮血染出的血花,也會給我莫大的喜悅。

有人說,我們這一代是垮掉的一代,我不大同意。想必大家都知道九十年代美國垮掉的一代吧!他們一直在尋求,尋求著精神領域的滿足,雖然他們在路上的行為是狂放頹廢,狂喝濫飲。

他們在肉體的刺激中走遍美國,卻探求著形而上精神層面的愉悅,這是最難能可貴的。而我們這一代的大多數,除了狂喝濫飲,頹廢消沉外,精神則是極度空虛的。所以我說,我們沒有垮掉的氣質。

美國垮掉派的垮才是真垮。而我們中的很多人,只是墮落和迷失了。

凱魯亞克的《在路上》,寫出了那一代美國人的心聲,也道出了我心裡的所想,只是我更內斂一點而已。

我想,我們是需要夢想的,我們的社會也需要文學,所以,我堅持我的選擇。

有人說:愛情如風,看不見,卻能觸控的到。

我說:理想如月,看得見,卻難以到達。我們需要愛情,也需要月亮。

火車終於到站了,成都,永遠是陰沉沉灰濛濛的天,讓人感到壓抑,早晚的天氣還很冷,冷到讓人發抖!桂林也有陰天,也下雨,不過雨過天晴之後,一切都是明朗的,城市因此而清新整潔。有意思的是,去桂林的那天,我走出機場時桂林在下雨,而我離開桂林進火車前,天也開始下雨,都是那種不需要打傘的絲雨,一點點,一滴滴,落在了我的記憶裡,記憶,希望在九月份還會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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