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的基本顏色詞 青與蒼

2022-11-11 15:33:03 字數 5875 閱讀 6321

基本顏色與「青」、「蒼」

馮文麗,孔秀祥

內容提要:文章介紹了泰勒《語言學的範疇化》一書中關於世界語言中的基本顏色詞

的結構主義觀點,並用「基本顏色詞」理論來分析漢語中「青」色與「蒼」色,認為「青」「蒼」所代表的核心顏色是超越常規的顏色三平面的,其核心平面是指發出所描述的顏色的物體的生命階段狀態。

關鍵詞:基本顏色詞,核心顏色,青,蒼。

作為客體存在的光和色可以用三個物理參量,即色度,灰度,亮度來測定和描寫。色度是對各種波長光的比例的測度,灰度表示黑白兩端之間的各種梯度變化,亮度指光線的總量。色度還可以進一步用三原色來加以分析。

泰勒《語言學的範疇化》一書中說:「有人估計,人類的眼睛能區別的顏色種類不少於7,500,000種,這個巨大的可見顏色區域構成乙個三維連續體。它由色度(反射光的波長)、亮度(反射光的數量)和灰度(白色的相對滲透量)三個引數決定。

」用這三個引數來分析各語言的顏色詞,我們將看到很多的不一致:

「有關不同語言間在顏色詞上的不匹配,有一些很有名的例子:俄語沒有為「蘭色」設乙個詞;goluboy「淺蘭」和siniy「深蘭」是不同的顏色,而同一種顏色是不存在差別的;brown(棕色)在法語中沒有相應的單詞,被英語brown所指代的那段顏色在法語中可能會用brun,marron甚至jaune來表達;威爾斯語中的glas翻譯成英語就變成blue,green或者就是grey。常常發生這樣的情況,那些在其他語言中沒有確切對應詞的不僅僅是單個的顏色詞,而是一整套的顏色詞不能與其他語言的相符合。

班圖(bantan)語總體上顏色詞非常貧乏,例如桑加(tsonga)語僅有七個基本顏色詞.這些詞與它們大致相當的漢語詞對列如下:

nitma:黑色xitshopana:黃色,橙色rikuma:灰色rihlaza:蘭色,綠色

basa:白色,公尺色ribungu:暗棕色,暗淡的黃棕色tshwuka:紅色,粉紅色,紫色

桑加語在黑-灰-白維度上的劃分,其基本方法與英語一致。然而在色度上它僅分出三個範疇(tshwuka,xitshopana,rihlaza)而英語則至少有六個(purple, red, orange, yellow, green,blue)。桑加語有ribungu,在另乙個方面,是關於在黃-橙-棕區域低亮度顏色的乙個特殊詞.

我們不必到非歐洲語言中去尋找與英語詞彙很不一致的例證.較早的歐洲語言中典型地反映出顏色詞彙上的侷限性,這與現代英語體系形成強烈對比,請看古典拉丁語的顏色詞

albus:白色

candidus:明亮,發亮的白ater:黑色

niger:發光的黑色

ruber:紅色,粉紅色,紫色,橙色,淡棕色fl**us:黃色,亮棕色,金紅色viridis:綠色caeruleus:藍色

在這裡,我們發現表現色度的詞象桑加語一樣非常有限。在另一方面,拉丁語對處於黑白之間的亮度加以區分,這一點在英語中是付諸缺如的。」

從這些引文中我們可以看到,世界上不同的語言在顏色編碼上對三個參量的處理是不平衡

1的。顏色詞的數量也大有出入。就漢語講,「黑、白、灰」切分的是灰度平面,「赤、橙、黃、綠、靛、藍、紫」給色度參量予以定名,亮度的表示有「明、暗、昏」。

這些詞可以說是嚴格按照光的三個參量來劃分的,可以算作基本顏色詞。

基本顏色詞是由語言學人類學家柏林和凱在他們的《基本顏色詞》一書中提出的。他們在對九十八種語言的顏色詞進行了調查後發現,人們普遍認為每一種語言在劃分光譜的三個維度上是任意切割的觀念是不正確的。不同的語言在它們的詞彙中用了數目不等的基本顏色詞來編碼,但是現在發現乙個全面的、精確的、具有普遍性的十乙個基本顏色詞的範疇表示存在於那些常常被引用到的語言中,這些語言的基本顏色詞或有十乙個,或少於這個數目。

基本顏色詞有以下這些性質:

(a)是非包容於其他顏色詞的,crimson和scarlet不是英語中的基本顏色詞,因為它們是red的變體。orange是基本顏色詞,由於它不是其他顏色詞的下位範疇。(b)具有形態上的單一性。

象bluish,bluish-green和chocolate-coloured,甚至象gloden這樣的詞是被排除在外的。

(c)沒有拾配上的限制,blond,僅用於描寫頭髮,不能算是基本顏色詞。(d)是常用詞,罕用詞象puce,專業術語象xanthic等一概不算。

如果給不同語言背景的人呈現一張色彩圖表或一簇色塊,而圖表或色塊的顏色正好處於他們各處語言顏色詞的顏色分界線附近,如在紅與橙之間的顏色、蘭與綠之間的顏色。那麼這些色塊或圖表上的顏色的歸類就會出現變動不居的現象。(同一語言的不同說話者之間也存在大量的可變性,即使同乙個說話人在不同的情況下,說法也不一致。

)這樣兩種顏色樣品在一種語言中,可能被說話人分為同一類,而在另一語言中則被歸到不同的類中.另一方面,如果要求人們挑選他們語言的基本顏色詞的代表顏色.那麼各語言之間(或同一語言內)在顏色與顏色詞的對應關係上,變動不居或游移的現象將大大減少.

僅管在某個顏色詞(或其他語言中的對應詞)所表示的顏色範圍上,人與人之間的理解會有所不同,但在什麼是紅色這個詞的代表顏色上具有極為明顯的一致性。從顏色詞所代表的範圍入手可以研究各語言的顏色詞彙的特殊性,從顏色詞的代表顏色入手來探求語言間的共同性。從柏林和凱的研究中我們可以看到,通過研究基本顏色詞的核心所指,所調查的九十八種語言的基本顏色詞似乎都可以從僅有十乙個核心顏色的詞表中挑選出來。

而且,這些語言從詞表中不是隨意挑選的。如果一種僅有兩個顏色詞,(很明顯,沒有一種語言會少於兩個的。)那麼這兩個詞將用來指代核心黑色和核心白色。

如果有第三個顏色詞,那它總是表示紅色,第四個則可能是黃色或綠色,而第五個則是黃、綠顏色對的另乙個成員。第六個詞將是藍色,而第七個為棕色。還有四種顏色(灰、橙、紫和粉紅)沒有顯示出排序。

這些一般的特性可用下式來顯示其層次。

black(黑yellow(黃grey(灰)我們可以看看海德的幾個有趣的實驗,以進一步把握基本顏色的特性,

實驗一:測試跨語言的核心顏色的穩定性。當來自十種不同語言背景的被試要求選出他們各自語言顏色詞的代表樣品時,在所選中的顏色上,不難發現確實有很高的一致性。

當要求指向「紅色」的(或其他語言的對等詞)代表色時,被試們傾向於選出同一色,不管他們各自說的是哪一種語言。

實驗二:調查一些顏色焦點與行為的相關性。向來自二十三種語言背景的被試出示各種核心的和非核心的色塊,要求他們說出這些顏色的名字。

被試用他們的母語回答,這就可以發現較之非核心顏色詞說出核心顏色的名字要比較快些。賦予核心顏色的詞語比較的簡短(寫出來便是較少的字母),這就非常有力地說明了核心顏色詞比起非核心顏色詞在感知和認知兩方面都

2更為顯著、更為突出。

實驗三:是短期記憶測試,讓被使化五秒鐘看色塊,然後是三十秒的間隔,之後,要求他們從許多色塊中挑出剛才看到過的那一種。為了說明核心顏色是否比非核心顏色認得更快更準。

有兩組被試參加了實驗,一組由二十個以英語為母語者組成,另一組是二十乙個只說達尼(dani)語的人。達尼是乙個在新基尼(new guinea)的,處於舊石器時代的民族。其語言只有兩個顏色詞,這種現象極為罕見。

這兩個顏色詞切分了整個色譜,mola指核心白色和暖色(紅、橙、黃、粉紅、紫),而mili指核心黑和冷色(藍、綠)。可以發現,在整體上,說英語者能比達尼人更準確地認出他所見到過的顏色,這樣可以說,一種語言中的顏色詞的存在確實有助於對顏色的記憶。(當然,另乙個可能便是舊石器時代的文化,不知道有交通訊號燈、顏色編碼的電線,在顏色記憶上缺少鍛鍊和直覺。

)更為有趣的發現是,僅管達尼人在總體行為上比不上說英語者,但他們在核心顏色上的表現仍然要好過非核心顏色,在這個方面,達尼人和說英語者沒有什麼區別,達尼人這種行為不可能是更大的核心顏色**的結果因為被沒有掌握專用來指代顏色的獨立詞項。另外,海德的第四個實驗也支援這個看法。

實驗四:在相關的學習任務中測試達尼人的長時顏色記憶。正如所希望的那樣,被試掌握核心顏色詞比非核心顏色詞要快。

核心顏色在知覺和認知上具有優先性。三歲小孩尚不完全掌握英語的顏色詞,就對核心顏色產生比非核心顏色更大的注意。還有,三至四歲的小孩在匹配顏色詞上,核心顏色也要好過非核心顏色。

在介紹了基本顏色詞的概念說明了顏色詞的核心顏色以後,我們來檢測了現代漢語顏色詞的「青」與「蒼」的顏色值問題。

「青」與「蒼」的意義在實際使用中有很多變化。簡單地查閱一下《新華字典》就可以發現「青」有三個義項:「①顏色;②綠色的東西;③青年。

」而「蒼」也有三個解釋:「①青色;②草色,深綠色;③灰白色」。這兩個詞是屬於多義詞的範疇。

這裡要討論的是這兩個詞所表示的顏色方面的意義。再以《新華字典》的釋義來分析,在釋「青」的「顏色」一義時有三個分項:「1.

綠色:青草;2.藍色:

青天;3.黑色:青布,青線。

」與「蒼」的釋義很相近,即在所指顏色上都存在著相當的混亂,起碼可以說初步觀察的結果是這樣。它們的意義,或說顏色的值是隨分布環境而變化的,範圍在「黑、綠、藍」之間。這些可以說是它們的共同性,如果光這樣分析,那麼對於初涉漢語的人來說,這兩個詞無異成了同義詞。

而根據漢語的習慣,這兩個詞應該是反義詞。這是怎麼回事哪?

從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青」與「蒼」的顏色值似乎是在乙個範圍內變動不居,而一般地,顏色詞有乙個恆定的焦點。那麼作為顏色詞,「青」與「蒼」是否合格呢?我們能否為它們找到各自的核心顏色呢?

泰勒對於顏色詞的思考是嚴格按照物理學對顏色的三個層面的分析的,但考慮到漢語的實際,其實在其他語言中也肯定存在這種現象,即語言中的顏色詞對顏色的切分是不嚴格按照物理方法來分析的,可能會少於三個層面,也可能會多於三個層面。達尼人只有兩個顏色詞,即「黑」與「白」,法語中的「brune」只用於描述頭髮,顯然超出了顏色的三個層面,而與顏色所由生的主體物緊密相連。僅管「brune」對譯為漢語的「棕色」,但漢語的「棕色」在意義上卻要比「brune」寬泛得多。

我們認為漢語的「青」和「蒼」也是屬於超越顏色三層面的顏色詞。

《說文解字》釋「青」:「東方色也,〖段注〗『考工記曰,東方謂之青。』木生火,從生丹。

〖段注〗『丹,赤石也。赤,南方色也。倉經切,十一部。

』丹青之信言必然。〖段注〗『俗言信若丹青。謂其相生之理有必然也。

援此以說從生丹之意。』」「蒼」:「艸色也。

〖段注〗『引申為凡青黑色之稱。』從艸倉聲。〖段注〗『七岡切,十部。

』」從這兩個釋義中我們明顯可以看出「青」與「蒼」所表示的顏色是依賴於產生這兩種顏色的客體的。

在實際的語言使用過程中,「青」、「蒼」兩個詞的意義也處於不斷的變化和發展中,「青」與「蒼」在描述與生命有關的顏色時,構成一對反義詞,「青」表達的是一種逢勃向上青春狀態,「蒼」描畫的是別一種的情況,雖然強健,但已缺乏一種發展的激情。「青」給人是一種滋潤,飽滿的感覺,「蒼」的感覺則是乾爽,虯勁。這大概與「青」和「蒼」各自所表示的顏

3色有很大的關係。在古典作品中,描寫春天的文字中多用「青」而鮮有用「蒼」的,即便是為了在作品調配顏色的需要。

在《詩經》中就有「綠竹青青」,「其葉青青」等句子。下面舉的是唐宋詩詞中的例子:(1)「野涼疏雨歇,春色遍萋萋。魚躍青池滿,鶯吟綠樹低」李白《曉晴》

(2)「草色青青柳色黃,桃花歷亂李花香」賈至《春思二首》(3)「南國春半踏青時,風和聞馬嘶。青梅如豆柳如絲,日長蝴蝶飛」

馮延已《阮郎歸》(4)「過雨小紅未透,舞煙新柳青猶弱。」張先《滿江紅.初春》(5)「過春風十里,盡薺麥青青。」姜夔《楊州慢》

(6)「對煙柳,青青萬縷,更滿眼,殘紅吹盡,葉底黃鸝自語」韓元吉《薄倖》例(1)、(5)的青字就給人活力感,例(2)是調色盤,例(6)純寫色,例(4)雖說「弱」但有發展的勢頭,除了純寫色以外,「青」常與「弱」、「小」、「新」等相聯絡。

「悠悠蒼天」出現在《詩經》中,「地極接蒼穹,西維落太陽」(劉得仁《涇山野居晚望》)、「寒山轉蒼翠,秋水日潺爰」(王維《輞川閒居贈裴秀才》)。「蒼」涉及的場面都比較巨集大,用「蒼」來形容的事物一般處於已經發展到相當高階的狀態,所以「蒼」經常與「老」連用。相反,「青」與「小」、「嫩」在意義上有聯絡。

基於以上分析,我們有理由認為,「青」與「蒼」的核心顏色是超越常規的顏色三平面的,其核心平面是指發出所描述的顏色的物體的生命階段狀態。如果將它們投射到基本顏色詞上進行解釋,便勢必造成混亂,「青」與「蒼」明明是反義詞,解釋之後卻讓感覺到它們是同義詞了。要清楚地對這兩個顏色詞進行釋義,必須立足於它們的核心層面。

作者介紹:馮文麗:浙江省杭州商學院人文與公管學院,郵編:310012

孔秀祥,上海市復旦大學中國語言文學研究所博士生,通訊位址:上海市松花江路2500號2-504室,郵編:20043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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