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道寫了關於大陸年青人的文章

2021-04-15 14:54:08 字數 4840 閱讀 3200

許多在中國的外國觀察家有乙個簡單的推理:乙個國家如果開始了市場經濟,那麼在這個市場經濟條件下成長起來的年輕人,必然會成為民主運動的主力。

這是乙個冷戰時期的意識形態,今天看來已經過時甚至已經破產。它是說乙個國家只要走上了資本主義道路,那麼它的政治結構也必然會變得民主,變成所謂「西方的自由、民主」,如果用這麼簡單的歷史觀來看中國,那麼你得出的結論就是:中國新一代的年輕人就會成為下一波政治改革運動的急先鋒。

我對這個說法非常懷疑。

我覺得大家忽略了幾個原因。看「**事件」引起的反應就知道,當時很多外國人很驚訝,為什麼這些年輕人——特別是到海外留學的那批——會那麼憤怒,那麼愛國?我一些在外國教書的朋友說,2023年代出來的留學生和現在的完全不一樣,以前的留學生剛出來沒多久,就對中國*河蟹*有一大堆批評和懷疑,為什麼現在這代的年輕人反而那麼愛國呢?

事實上今天中國這一代年輕人和2023年代、2023年代成長起來的人非常不一樣。回想一下1960、70年代,那時社會資訊很不流通,物資很匱乏,而當時的中國還在乙個從全能型的國家慢慢轉變的階段。在那個時代,要買東西是很困難的,買乙個外國商品你可能需要去友誼**,還需要外匯券,你要看外國的資訊是很複雜的,聽外國的流行歌曲甚至是一種政治冒險。

那時候成長起來的年輕人,會天然地感到自己身上的所有限制,是和這個政權聯絡在一起的,他/她對*河蟹*的懷疑、不滿,甚至是批判是天然的。

2023年代出生的人截然不同。對他/她們來講,這是沒有必要的。我為什麼不滿意?你剛剛出了iphone我有錢我也買得到,什麼外國產品我都有,有錢我買真貨,沒錢我買假貨。

以前看外國電影很困難,張藝謀還在當學生的時候,一幫人湊到友誼賓館,開了乙個小房間,幾個香港朋友帶錄影帶上來給他們看,哦,原來這是安東尼奧尼啊。現在我們到街上隨便乙個小攤販說不定都有一套安東尼奧尼,我有什麼不自由?你說我言論不自由我天天在網上罵人罵得很快樂啊,那你們幹嘛批評我們?

你們外國幹嘛批評我們不自由?

這種自由是一種消費上的自由,在2023年代的台灣和香港,甚至今天的香港,我都見過這樣的情緒。我們會把這種買賣的自由、購物的自由當成是一種*河蟹*。以前是從消費上的不自由感覺到這個國家的不自由,現在我們在消費上很自由,甚至某種程度言論也很自由,那還有什麼問題?

所以這一代的年輕人不會有上一代年輕人那麼多的憤怒、不滿、懷疑,和批判。而且他/她出生的時候是看到這個國家是在崛起的,看到這個國家在物質生活各個方面越來越好,他/她幹嘛要懷疑?從這個角度來看,這一代的年輕人又很有自信心,這些複雜的年輕的特質,不是西方觀察家心目中理想的促進中國政治變革的那種人。

可是我仍然覺得他/他們會改變,經歷過「*河蟹*」的年輕人對*河蟹*會很不屑,覺得你都在騙我,別說謊了,那麼這一代年輕人不會對*河蟹*不滿,但是會有一些很切實的要求,比如說我要乙個很安全很舒適的生活環境,一些很具體的權利,而這些具體的權利可能是*河蟹*都很難拒絕的,比如我要喝沒有毒的牛奶,*河蟹*能夠說不行嗎?而他/她們做這些要求的時候,組織方式,訴求的方式,都會比上一代更成熟,更穩重,更理性,更紮實。我覺得不能忽略這樣的一些要求,這樣的一種心態會帶來的改變,未必是西方的中國觀察家所想象的期望的那種變,但那是另一種改變。

二  台灣、香港的70後、80後年輕人,會比較像日本的70後、80後,那是因為大家的社會節奏或者發展的階段比較接近,跟大陸是不一樣的。在那種狀況底下,會出現很奇怪的現象,比如最近日本好多學者比較關心的問題,「下流志向」。什麼叫做「下流志向」?

以前說乙個人的志向是往上的,我希望錢賺得越來越多,我希望生活越來越好,要有志氣,可是現在日本出現了乙個很奇怪的現象,年輕人的志氣是往下的。就是說,我不想讀書讀得很好,我也不想有份越來越好的工作,我甚至想失業。所以你看日本今天的教育,小學生上課的時候,前面一半坐在那裡乖乖的聽老師講,後面一半在散步——真的在教室裡面散步,聊天,老師也不管,管不了。

日本大學生的英語比之前退步很多,現在所達到的就是以前高中的水平,甚至初中。

我覺得台灣和香港也是同樣的情況,比如說我在香港有乙個出版社,我要負責面試一些人,一些年輕人,我問過他/她們:你有什麼嗜好?他們會說:

「睡覺」。ok,那我說,你平時的休閒是什麼?「睡覺」。

啊?就「睡覺」啊,「睡覺」怎麼能成為嗜好呢?對於我這一代人很難理解的,「那你要來我出版社工作,平時看些什麼書?

」「我不喜歡看書。」「可是我們是要出版書的。」他說:

「那我出書就好,出書不一定就要看書,我出書是要給別人看。」

這些答案匪夷所思的地方在**?前十年、二十年,年輕人可能會說謊,他/她可能不大愛看書,但是他/她可能會說:我最喜歡《戰爭與和平》,莎士比亞,《紅樓夢》,等等。

但現在的年輕人是不騙你的,很坦白:「我不看書的。」換句話說,他不覺得這是問題。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很多人就會說,一代不如一代。我覺得不是這個問題。

我覺得香港、台灣,日本這些年輕人,處在這樣乙個社會時期,他/她從小就發現,那種「努力讀書、好好工作,換取乙個很好的生活,再忙碌、生活再好一些、再有錢」的想法——這樣的一種想法,本來是支撐戰後東亞經濟發展的基本動力——現在是破產的。

我不會責怪這些年輕人,這是整個社會的問題。因為我們看不到未來是什麼樣子,希望在**?當你看到自己的父親衰老、疲倦、平庸,那我幹嘛要好好讀書?

為了將來有個好工作?拜託你別跟我說這種廢話。

但是大陸不一樣,大陸整個社會節奏是不一樣的。我只從我最了解的乙個行業來講,比如我做**,我在香港、台灣碰到的所有**的老總,報紙的社長,總編輯……都是50歲以上,甚至更老,但是我在大陸遇到的好多老總是30來歲。這是乙個二十多年前香港走過的路,30多歲就能管一家報紙,下面幾千人,那是因為在成長的階段,市場突然擴大了,過去**就是那幾家,但現在突然多了那麼多出來,大家都要人,機會在無限地擴大,你永遠不知道明天有什麼東西等著你,你對未來的期望還是樂觀的,你會覺得未來會比今天更好。

可是台灣和香港卻不是這樣的,你看到前面的路是越堵越死的。香港回歸之後看到太多大陸崛起的訊息,香港年輕人現在接觸到很多大陸來的年輕人,和他/她們一起學習,甚至一起工作,奇怪的是,當他/她發現這些大陸來的同學或者同事,那麼努力,那麼有志氣,那麼優秀的時候,他/她不會想說我和你們拼了,他/她會說,那我就算了,好累。

換句話說,台灣、香港、日本已經走入乙個相對穩定、甚至衰老的社會,而大陸還在往前,窗戶很大,我覺得這會影響年輕人對自己的看法,對未來的看法。

很多年前我在香港和乙個朋友做乙個劇場作品,裡面有一段是video,很好玩。我們去街*河蟹*問了大概100個人,只問兩個問題,第乙個問題是:「你覺得自己會越來越好還是越來越壞?

」第二個問題是:「你會覺得社會會越來越好還是越來越壞?」結果呢,全部剪輯起來,笑死人了,90%以上的人都說:

我覺得我自己會越來越好,而社會會越來越壞。那每個人都越來越好,社會怎麼會越來越壞呢?

你可以看到,十年前香港這個社會變得很原子化,每個人都會覺得我的成功、我的失敗是靠我自己的,我對自己有信心,所以我自己會越來越好,但當時大家可能已經感覺到這個社會很糟,會越來越糟。我相信今天當我再去做這樣乙個作品,說不定百分之百的人都會說我自己會越來越糟,社會也會越來越糟。但我覺得在大陸問這個問題,人們可能會說我自己會越來越好,而社會也會越來越好。

我覺得這兩個問題放在一起是很好玩的,你能夠看到人們怎麼看自己,怎麼看社會,更重要的是可以看到怎麼認知自己和社會,和其他人的關係。

比如香港今年(2023年)的立法會選舉前,出現了政治上世代交替的呼聲,越來越多的年輕人說我們對老一輩的那些政治人物很不耐煩,要有新一代出來,整個社會也在呼喚年輕人出來。香港最近有乙個很活躍的團體叫做round table,有幾百個成員,是乙個智囊組織,幾百個大專院校,研究院,或者政黨的年輕人,做各種各樣的政治研究、政策研究。有很多這類的小團體在出現,好像新一代的年輕人要有自己的主張,要有自己的說法了。

可是我覺得我們整個社會對這批年輕人,真的是太關注了,就是連*河蟹*在委任新**的時候都會從這些組織裡面挑乙個出來——乙個才30歲的年輕人被聘請到*河蟹*裡做**,過去從來沒有過行政管理經驗,只在報紙上寫過幾篇政**章,現在給他月薪是接近二十萬港幣、有司機接送的那種**,你可以看到整個社會很焦慮,我們的下一代在那裡?都在等,都在想,於是出來乙個年輕人,大家就說:啊,他是我們的希望。

可是我覺得這個希望是很不切合實際的,為什麼呢?因為我看到的只有年輕人,我看不到有新的主張。我研究了他們一兩年,這群人,有的是我同輩,有的比我年輕,我觀察他們說的東西,大家都在說,我們要擺脫過去的東西,我們要擺脫「民主」還是「親中」這樣的二元對立,我們要有新的說法,新的主張,我們年輕人不再那麼搞。

ok,那你告訴我第三條路具體來講是什麼,他又說不出來。甚至這次選舉,我看到好多新面孔,但是他/她玩的遊戲,選舉操作的方式,競選的策略,跟上一代沒有什麼分別。

我覺得台灣也有一樣的情況,大家都說我們對「統」、「獨」很厭倦,不要再搞了好不好,不要再講了好不好,我們能不能超越它,有乙個新的東西拿出來。但你說的超越**是什麼?我們還沒有辦法用一種很清晰、很庶民的語言把它勾勒出來,讓大家相信這是乙個未來。

相反,我看到的是什麼呢?就是台港兩地的主流政治界所提出的第三條路,香港是超越所謂的民主和親中,台灣來講,就是超越所謂的「統」和「獨」,這兩邊的第三條路都強調的是什麼呢?就叫做實幹,象*河蟹*贏台灣「**」,標榜的就是我們拼經濟,實幹。

當大家都在講實幹的時候,其實就是廢話,為什麼呢?當我們不要爭論,要幹實事,那告訴我實事是什麼?實事就是發展經濟,你想發展經濟,就要有相應的對策,經濟發展的方向是什麼呢?

結果你講出來的那套方法還是原來的老方法,沒有新的東西,我們知道任何社會當你要發展經濟,社會要發展,你要定出方向的時候,永遠都是乙個意識形態的選擇,沒有一種是ideology free(不受意識形態影響)的經濟發展道路,這是不存在的。當他/她說不要意識形態,只要經濟發展的時候,這其實是一種空泛的修辭。我很討厭美國共和黨,所以當我看到歐巴馬,他出的幾本書我都很認真的看完,看了半天我都看不出他所說的change,change……change to what?

to where?你要向什麼東西改變?我看不到,yes,we can….

yes,we can……我們能改變,能改變什麼?向什麼方向改變,我覺得現在台灣和香港都是這樣,都有夢想,那夢想什麼?我們呼喚年輕人,年輕人也出來了,但這些年輕人也說不出什麼新東西,他唯一標榜的就是他的年輕。

但是年紀的長幼和議題的新舊是兩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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