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湖南省安化縣龍塘鄉和睦村為案例
社會工作系教師黃梅李作威
2023年暑假，長沙民政職業技術學院學生「三下鄉」活動對湖南省安化縣龍塘鄉和睦村進行了為期乙個月的農村發展調研。三農問題（農村、農民、農業）一直是中國社會發展的瓶頸，我們在調研中發現和睦村目前存在著如下值得深思的現象和問題：農民收入比過去有較大的增加，生活比過去明顯改善，但是村里貧富差距較大，村民經濟收入**單一，大部分村民依靠外出打工維持生計，少數村民以作坊式或家庭型的小型加工業為收入**，家庭基本不以農業生產為主要產業；農民教育文化水平低，缺乏專業技能和生產技術；農村兒童和青少年教育不受重視，基礎教育資源嚴重不足；農村文化衰落，村民缺乏積極的健康的精神生活；等等。
這些問題不僅僅是和睦村獨有的問題，也是中國廣大農村普遍存在的問題，對和睦村的反思也是對中國農村發展的思索。
20世紀80年代以後的中國改革，國家**在歷次財政危機壓力下為了轉嫁制度成本，逐漸從不經濟的領域開始退出。**最早退出的是農業，出現了以「統分結合的家庭聯產承包製」為名、以鄉土中國傳統的「小農經濟 + 村社自治」為實的農村經濟基礎；但同期，卻把農村上層建築改變為有自收自支權力的地方**。農村與工業化的城市之間的二元對立的基本體制矛盾和城鄉差別也日益嚴重（溫鐵軍，1999）二元結構體制內部的城鄉對立性質的矛盾，是人口與資源關係緊張條件下，短期快速完成工業化程序留下的。
幾乎所有存在這種體制矛盾的發展中國家，都有三農問題，簡單地說就是農村的土地、勞動力和資金等要素長期淨流出。城鄉矛盾長期性地制約著中國社會經濟發展的主要體制矛盾。中國歷年在三農問題的解決上，同時存在「市場失靈」和「**失靈」的雙重困境。
（溫鐵軍，1999）
在中國討論農村發展，不能忽略的是生活在最廣闊農村的最廣大農民的生存狀態。發展不能增加所有人的福利，這種發展便失去它本質的意義。在城市人的認知中，農民的形象極其低落，愚昧、狡猾、佔小便宜、短見、固執、懶惰、骯髒、不勤勞。
而當為了追求更好生活的農民進入城市，卻多了另乙個更低落的社會形象——農民工。面對農民工在城市裡遭遇的種種問題，人們並不完全持同情態度，而是認為農民不甘心於身份，不安分守己，自不量力，沒有技術，沒有文化，不講衛生，言行粗魯，聚眾滋事，增加了城市生活的壓力和危害社會治安。
農村是否真的沒有讓農民生活富足安定的發展空間和途徑？農民進入城市打工是否真的是最好的擇業方式？農業生產是否真的沒有生命力？
我在雲南省實習時，聽過很多在農村發生的「匪夷所思」、「痛心疾首」的故事：乙個年輕農民冒著被抓捕被罰款被監禁的危險也要砍伐樹木去市場上賣，因為他要結婚就必須要存錢要去買電單車要去談女朋友；一座山上種滿了為外國企業生產紙張提供紙漿的毒樹，當地失去山林和土地的農民仍然一窮二白；……
人們常常說，農村地區之所以發展不起來，是因為太窮，沒資金；人民生活困苦，是因為沒錢。這種邏輯推論出來，似乎社會發展只能靠貨幣。從實質上看，社會發展實質是對人類現有能力、各種資源等因素合理適當的整合和利用。
分析中國當前農村問題及其出路，單單採取某類「經驗性策略」，例如**加大農業投入增強農業基礎設施建設、農產品財政補貼措施、農業工業化等，是很難實現既治標又治本的目的的。新的社會發展模式應當實現由人的「無限理性」向「有限理性」的轉變，高度關注「理性的病變」；也要從「絕對主體」向「有限主體」的轉變，防止主體性的僭越與狂妄；還要從「發展就是終極價值」向「發展是為了滿足人的基本健康需求」轉變。
發展也是乙個全球化的議題，人類社會應當發展到什麼程度才是終點。人類社會「發展」的結果，或曰效果，是應當為人類更多地造福。隨著人類生產能力的不斷提高，人類以較少勞動時間生產較多可供生存的產品，已成為現實。
人類已經在進一步的「富有」起來。那麼，人類當今、將來乃至最終應當「發展」到什麼水平？達到什麼程度呢？
中國應該發展成什麼樣？中國目前在世界的發展速度很快，但發展水平不平均，我們不能盲目對高速發展叫好，現在是時候討論和探索「適度、均衡、健康發展」是不是現在及以後社會發展的策略。是發展成現在世界上西方歐美發達國家那種樣子，還是有另一種中國特色的模式，全社會的和諧是一種奮鬥目標或者僅是乙個政治口號。
對國家來說，發展的目的無外乎國強民富，對國家來說經濟發達，科技進步，政治穩定；對人民來說是豐衣足食，居有其屋，健康平安。人類發展的目的是人類與自然的和睦共處，而不是人類過度掠奪自然界，遭破壞的生態鏈又反過來實施懲罰和報復，人類社會再用更大的人力物力財力去挽救。
從同是社會主義國家的古巴經驗反思中國未來的發展道路，特別是中國面積最廣袤的農村地區和人口數量最大的農民出路，中國國家領導者和政策規劃者必須要有決斷的勇氣和智慧型。
當中國農村相對於城市越來越貧窮，農業生產越來越不能吸引農民在田地就業，當城市裡農民工權益遭受侵害的案例越來越多，我們單純地指責農民或資本，都不是理性的解決之道。國家和社會要反思的是：怎樣才能讓農業生產重新恢復活力？
怎樣才能讓農業勞動具有平等的價值意義？怎樣才能讓受傷害多年的農民過上「有尊嚴」的鄉村生活？這不是簡單的農村問題，它關係到乙個國家、乙個社會的整體和諧，關係到城市人口的食品安全問題，關係到人類社會生態環境的平衡問題。
參照古巴的發展案例，有機農業也許可以成為中國農村發展的一條途徑，當然，同時還必須配合其他保障措施，以保證農民的生產利益和熱情。因為，中國當前的農業生產已發展到令人擔憂的地步。農業人口有9億之多的中國，現在卻有一半的糧食要靠進口，這對於有13億人口的我國來說是乙個危險的事情。
「民以食為天」，農業不穩，國家社會將不會穩定。參照歐盟的經驗，歐盟一直以政策鼓勵有機生產。目前歐盟的有機農產品在市場上的占有率約2％，為了維持這個水平或擴大市場規模，歐盟以所謂的「共同農業政策cap」（common agricultural policy），促使民眾、學校、小區了解有機農業對於環境、鄉村社會、食品安全和質量的正面貢獻。
為了增強社會的贊同，同時在cap的援助下，以直接補貼或**支援的方式，獎勵有機農業，擴大有機農業耕作的面積。
工業化的巨輪，推展了人類的文明，但相對的也帶來生存的危機。中國農業對於生態環境的影響，正是一種「剝削經濟」的典型。「人們利用土地的正當方式，應該是保育地力而不是剝奪地力；應該想法恢復土地的生產力而不是浪費資源；這才是獲得食糧與原料的合理途徑。
如果文明的目的是在防止人類長期的墮落，那麼我們必須從剝削經濟蛻變為保育經濟」。中國從北至南、多緯度的農業田地，如果不使用農藥、殺蟲劑是否可以種出「有機農產品」？對於使用農藥已成習慣的農民，聽說有機農業不使用農藥，大都無法置信。
他們的反問：不使用農藥，農業還可以耕作嗎？他們的一貫觀點是：
不噴灑農藥和化肥，農作物無法收成。其實僅僅三十年前（20世紀80年代以前），中國由於工業水平低，農藥化肥品種少產量低**高，農業上使用農藥的比量很低。
生態農業除了強調有機農產品的安全，對於生態環境的最佳保護是營造生物品種多元化。中國農村過去傳統的水稻農田裡，都可發現青蛙、泥鰍、鱔魚、螢火蟲等蹤跡，但現在卻必須仰賴有機水稻的耕作方式，重新建構有機稻田的生物棲息地。基於主客觀因素的改變，農民的角色也將從單純的經濟生產、糧食供給，變成生態環境效益的維護，這也可以給農業生產賦予更高的價值意義。
當前，前提是有機農業能夠讓農民有尊嚴的生活獲得政策的保障。當有機農業被視為具有更重要的社會意義，扮演起生態環境的維護角色，則社會的支援度也將會增加。通過社群教育讓有機農產品消費者形成一種認知，有機農業屬於綠色產業，購買有機農產品的同時也是一種公民社會責任的承擔。
由於消費者的支援，不僅可以扶持有機農業的發展，同時也可經由消費來改善生態環境。在這個生產——消費的過程中，農民、城市居民共同參與，構築一種和諧的生產者和消費者的合作關係，這有利於農村和城市的共同發展。
我們在調研中發現，和睦村地處偏遠的安化山區，生態環境沒有受到太大的破壞，雖然多山地丘陵，耕地條件不佳，卻可以種植高效農業經濟作物，同時發展立體農業綜合種植和養殖，如安化黑茶系列，野生菌，等等。避免其交通運輸不便、普通農產品成本高的缺點，發展其地理環境的生態優勢。
我們假設，如果農業可以給農民提供乙個有尊嚴的、有價值的生活，大部分農民仍是願意在當地參加生產勞動的。農民背井離鄉進入城市成為農民工，其中很大部分原因是農業生產的效益不足以支付乙個家庭的生存和發展成本。
農村經濟的落後直接導致農村教育水平落後，教育資源投入嚴重不足，農民對子女教育問題的忽視，導致農村兒童、青少年的教育水平落後於城市。農村人口教育水平低下，直接導致農民在在現代化、工業化、城市化的發展浪潮中居於劣勢。農民常常認為知識沒有用，但這是一種錯誤的偏見。
在現代社會，沒有知識的人往往無法獲得有尊嚴的生活。只有農村本地經濟發展了，才能促進當地政治、社會、文化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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