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女兒

2022-11-18 19:45:02 字數 1246 閱讀 1214

爸爸的種子

爸爸臨走時,我守在他身邊,看著他嚥下人世間最後一口氣。我覺得,那一刻,他解脫了。媽媽撲著趕來,合上他的眼,悲愴地著對他說:老x,你的病現在全好了,可以到處去玩了啊。

爸爸出殯那天,鄰居說,我們家三個女兒眼睛很毒,三個女兒沒有一滴眼淚。

當霞子媽這麼對我說時,我心裡空空的,周圍的世界也是空空的。

爸爸白血病臥床一年多,到後面除了脖子,什麼都僵硬不能動,自己被子滑落都沒法拉一下。精神和肉體上的痛苦,是我們無法想象的。那麼多白天黑夜,時間對他是折磨。

他走了,我們都覺得是解脫。

但為什麼沒有眼淚?是不是爸爸沒有給我們什麼愛?是不是爸爸沒有給我們創造什麼良好的物質財富?是不是爸爸沒給我們女兒留下什麼?我也不斷問自己。

爸爸走後,偌大的老屋,只有媽媽乙個人。過去,乙個月幾個月不回家,也沒什麼牽掛和責任。現在,基本上每週要回去看一下老媽,如果空了一周沒回去,就很自責。

回到黑黑的老屋,沒有爸爸,但是,到處是爸爸留下的東西:爸爸的斧子,爸爸的繩子,爸爸的鋤頭,爸爸做的凳子、桌子,爸爸貼得到處花花紅紅的對聯和年畫。

無處不是爸爸的生活痕跡,還是沒覺得爸爸給我留下什麼。

河邊的菜地,是爸爸親手一點一點刨出來的,裡面的石子,是他一篩子一篩子給篩掉的,泥土鬆軟乾淨。爸爸走後,菜地就荒了,夏初,漲水季節過後,我和老公扛上他的鋤頭,種下花生,地瓜。初冬的時候,我們收走了地瓜,花生。

地瓜很小,還沒小蘋果大,花生收的還沒下的多。我有些自嘲。

但並不意外地打了一大籃子雞爪梨。那是十幾年前爸爸聽人說這個可以治類風濕,他特意給我種的。從一棵,到自己育種,沿河邊種了一排。

河灘邊,還有好多皎筍,葉子綠得發青,河邊泥土肥沃,我們也收了一大籃。

已再沒有綠油油的青菜,白生生的蘿蔔,長長的豆莢。要是爸爸在世多好,我要吃什麼,他都給我種。我遺憾地對老公說。

夏末,大水沖走了過河的橋,那是爸爸生前搭的,如今人走橋走,大家都過不了河。媽媽決定把地賣給沙場,帶著對爸爸的眷戀,我不同意。說服不了媽媽,最後,我要求那幾棵雞爪梨不能砍。

我說,那是爸爸留給我的。媽媽說好。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爸爸留給我的東西。

慢慢的,我城裡的家多了爸爸的斧子,柴刀,銼子,鋸子,爸爸做的大圓木桌,爸爸的泡腳盆子,爸爸的磨刀石。我的新家裡,有了許多爸爸的東西。

秋天,我和老公漫山遍野摘金櫻子,和老公一塊坐在媽媽的廚房,用大鍋連夜熬金櫻子。這是爸爸曾經做過的事。

也和老公在城裡的河邊開了兩小塊地,我們種白菜,種蘿蔔,種蔥種蒜,種日出,種日落,種爸爸曾經的歲月。

我終於知道,我永遠走不出爸爸,因為,我是爸爸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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