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迪心理美文 只有你知道我的迷惘

2022-04-28 22:48:05 字數 1721 閱讀 7647

中迪心理導讀:我身邊的年輕人,沒有不喜歡beyond的。表弟借走vcd,很快,隔壁響起他大聲跟著唱的聲音:「我們雖不在同乙個地方,沒有相同的地方,可是你知道我的迷惘。」——

92年我在上技校。課本上往外蹦的都是乾巴巴帶著靜電的詞兒:高壓電、渦輪增壓、線圈電流……這些詞完全不進入我的記憶系統。

最大的慰藉是跟朋友互相寫很長的信,除了開頭一兩頁,後面十幾頁全是抄書、抄詩、抄歌詞。那時大家都窮,買到一本書,自己看完,就很小心地走平郵,傳給最好的朋友看。但每個月也只能買一本書。

所以這封包著書的平郵,如果路上丟了,就會悲痛萬分。週末晚上,跟宿舍女孩去跳舞。穿著十幾塊錢做的黑裙子,化了妝,粉很劣質,一邊走一邊感覺它在往下剝落。

深夜回宿舍,照照鏡子,把臉洗乾淨,連舞廳也不去了。那兩年,世界於我,是乙個黑白默片,我經常聽不到別人叫我。這時聽到beyond。

街頭的磁帶店,十塊錢一盒。盜版七塊。他們的是七塊。

乙個鋼琴前奏,清冷如雪,「今天我,寒夜裡看雪飄過,懷著冷卻的心窩飄遠方。風雨裡追趕,霧裡看不清影蹤,天空海闊你與我可會變。」

我寫那麼多,試圖使你知道,**響起,鼓和貝斯,重重的節拍合著心跳時我的感受。那時沒網路,對乙個遙遠歌手的了解只能靠磁帶封面,印刷模糊的一張四人**。我努力分辨,也無法知道誰是黃家駒。

但他們的歌,像乙個午夜太陽,清冷冷灰濛濛地出現在我更加灰暗的生活裡。雖然是冷光,卻也有溫度。

96年。用工資買了當時罕見的vcd,三碟連放,5500元,是生活中的奢侈品。看演唱會。

這時候,才知道哪個是黃家駒,原來不是那個長頭髮的。歌裡有些詞反覆出現:空虛、灰色、被逼、掙扎、唏噓。

那正是少年荷爾蒙最旺盛時的共通感受,用一句他們的歌詞形容就是:總有挫折打碎我的心,不會放棄高唱這首歌。你要問我:

不放棄什麼?我答不出。我只知道,活著不止眼前所見,一定還有另一種。

那是他們在**裡製造的乙個「遠方」。

短頭髮的黃家駒,抱著結他在舞台上歡樂地跑來跑去,跟人飈琴,他穿一件金色背心,汗一滴滴落在棕色的**上,也是歡樂的。

我身邊的年輕人,沒有不喜歡beyond的。表弟借走vcd,很快,隔壁響起他大聲跟著唱的聲音:「我們雖不在同乙個地方,沒有相同的地方,可是你知道我的迷惘。」

同年,因為有vcd機,家裡開了乙個露天卡拉ok,記得是三塊錢唱首歌。表弟雀躍道:太好了!

把beyond拿去放吧。我感覺被背叛:這怎麼行?!

他困惑地:可是……那再買一張好了,拿新的去放總可以吧。但對我來說,無關新舊,這**是神殿,怎能用於賣錢?

還是被拿到街頭**,點唱率超過張國榮張學友劉德華。無聊的男生們騎著摩托過來唱首歌,騎上車沿縣城轉一圈,再回來唱。這是他們下班後為數不多的娛樂。

縣城的生活是很枯燥的。唱這些歌時,平時楞呵呵的男孩子,緊緊咬著掙扎、憤怒、空虛、自由這些詞兒,手攥成拳頭,一下一下地重重揮舞,臉變得有些猙獰。這時他們真好看啊。

2023年,看王小妮《上課記》,她的學生很多來自農村、縣城,讀過的作家裡排名最靠前的是路遙和余秋雨。後來她發現,只要放beyond的歌,大家冷漠的眼神會集體閃亮。我想象那畫面,以及那些,不曾謀面但已知道他們過去的少年,他們的空虛、憤怒、掙扎,他們的遠方在**?

我該為黃家駒仍未過時而欣喜,還是悲哀?

很多年裡,我為成長的貧瘠荒涼耿耿於懷。為什麼,我不能在小時候就聽到莫扎特,看到紅樓夢與百年孤獨?但這就是命運,給你什麼你只能雙手接受。

年紀漸長,我開始想荒涼何嘗不是一種營養。當然,它不通向優雅光滑的人生,但它給予的粗糲中飽含力量。少年時,上天沒給我莫扎特,而是黃家駒,但我同樣喝到了生命最初的那一口水。

對乙個少年,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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