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周持竿不顧

2023-01-05 03:36:02 字數 2519 閱讀 5792

莊周釣與濮水,「願以境內累之」的使者帶來了沉甸甸的相印,這無疑是一條通向光輝的起點,上面有無數個高貴足跡在期許。孔子奔走列國數十載,卻無人賜予他的權力,此時看起來就像個玩笑。「莊子持竿不顧」,傳來乙個淡淡的回音,怕是驚了水中魚:

「吾聞楚有神龜,死已三千歲矣,王巾笥而藏之廟堂之上。此龜者,寧其死為留骨而貴乎?寧其生而曳尾於塗中乎?

」兩位大夫面面相覷,半餉,或曰:「寧生而曳尾塗中。」還是那個聲音,不帶一絲留戀:

「往矣,吾將曳尾於塗中。」

後世再有人談到莊子,道盡玄乎其玄的道,只剩下乙個並不偉岸的背影,兩千年,孔子為我們樹立了乙個正統,莊子便成為了名副其實的配角,每當山河破碎,政治黑暗,民不聊生,便成了士大夫們逃避現實的藉口。

但我要說莊子一開始是出世的,還是懷著一顆赤誠的心作官,一位飽讀詩書的學仕在對未來美好的憧憬中一定是渴望成就一番事業的,古今中外的讀書人都是這樣。我們要思考的是:什麼讓莊子放棄了自己一開始的入世理想?

我的答案是對統治者的失望和現實的無奈。戰國時期各國紛戰帶給老百姓的災殃,國王為贏得天下使盡的各種手段,這裡面有莊子不能接受的場面和觀念,所以莊子索性連漆園小吏也不做了,現實太讓他失望。

個人面對現實必然顯得渺小無為,莊子也不例外。這個時候的莊子因著對現實的不滿和對統治者的失望越發的偏激,彷彿惟有偏激才能宣洩他內心的憤懣,那些與現實不著邊際的話語讓他在超度紜紜眾生不成之後讓自己得到了最大的寬慰。這時的莊子不再心納天下,而是回歸於自己的心靈世界,看淡了功名利祿,看透了生死離別。

他選擇居住在偏僻的鄉間,穿著自編的草鞋吃著自種的糧食,有時甚至借公尺下鍋,過著清貧原始卻心歸自然的悟道生活。這正是對現實對官場對權勢最原始最強烈的反抗,雖無力卻千百年來一直震撼我們的心靈

回歸自然的莊子了然於世俗卻超然於世俗,一切都順乎自然。正因為看透了生死,所以當自己的妻子死了之後在外人看來應該失聲痛哭時莊子卻選擇了擊盆而歌,這是何等的豁達通透?又豈是芸芸眾生凡夫俗子的境界所能理解?

沒有看淡塵世的薄祿浮名,怎來這樣坦蕩而真性的覺悟?任性遊於水田的烏龜當然比養在巾飾竹箱裡自由得多。濟世無望也不甘心受俗世所累,索性竹竿草鞋釣於濮水,入世治國不行出世修身還不行嗎?

這樣乙個追求自由的簡單而無奈的想法和行為,後人又何必蓋上消極避世的帽子呢?

「持桿不顧」的莊子執起了江湖蓬蒿之杆,意味著從此訣別皇權世界裡的華麗與森嚴。他以一桿示人,走出了一路流芳,是深邃的大智慧型,隨足跡的漸行漸遠而長歌未央。

「在我面前有兩條路,一條路通向高山,一條通向河流。」  多情的詩人在《未選擇的路》中如斯詠歎。獨自憑欄,登臨遠眺。

記憶將風蝕成碧血的形狀,轟轟烈烈。寧靜如詩的山巒綴遍一深一淺的足跡,彷彿命運多桀的舞者在琵琶弦上訴盡相思,彷彿清淺河漢抖落半生繁華半生榮辱,在落英葳蕤的季節裡千迴百折,叩問爛漫足跡的前世今生。  無奈,有人被足跡困住了。

當千里楚地褪盡帝國的榮光淪為權謀的墳墓,當惶惶眾生如涸轍之鮒無知奔走,故園的日落睥睨著屈子一生最摯愛的國君庭院的荒蕪。一生耿耿,言之謇謇的屈子也不能不懷疑他一以貫之的足跡。無疑,雖九死猶未悔的足跡踏盡了屈子所有「與天地同壽,與日月齊光」的堅守。

鄭袖進讒,朝臣昏庸,或許他的足跡早已不堪世俗的「物之汶汶」。然而,異族的鐵騎直逼京華的一刻,他的足跡注定要以消亡作為永恆許諾。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於是,舉身赴清池,用堅貞足跡回應世俗的濁浪,用靈魂的清白回應只屬於自己萬般執拗的歸宿。 精神人格被困方圓,是忠貞足跡撞破囹圄的命定前奏。  以死亡為鏡,從此懵懂千年的古國文化有了最詩意的結局,最堅守的足跡。

而總有染血的零散芳蹤,不作風花雪月的濫觴,卻儼然仰之彌高的精神聖峰,供後世瞻仰膜拜。  茂林修竹,弦歌不絕,寒潭霜徹,碧水幽清,一派世外桃源的味道。林中數客,舉酒相屬,至情至性守望人格麥田裡的幾許不羈足跡。

只可惜這些足跡太敏感,太易碎,彷彿林中徘徊的琴音隨時會被黑衣如夜的精靈虜去,化作萬劫不復的永恆輪迴。

鄭愁予曾說:「我達達的馬蹄聲是個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世間的人潮喧囂地湧向無數個莫名的遠方,留不住的前行足跡,今日一醉方休而明日生如陌路,恰似挽不住的菊殘紅謝。

知交叛離,至親萬里,嵇康渾濁的老淚中,是否也窺見了足跡無常、人心易變的無奈?縱然彼此的軌跡擁有如暗夜流星般奼紫嫣紅的邂逅,往昔楊柳今日雨雪又在嗔怪誰白髮三千丈的悲哀?斯人無言,唯用一曲《廣陵散》應答眾生的不解。

於是,浴血躅躅前行,至死不屈的英雄足跡顛覆了整個司馬氏王朝虛偽暴戾的脊梁。  德國哲學家尼采曾說:「 在這個世界上有一條路,除你之外無人能走。

」許多人行色匆匆,滿帶著風飈浪阻血雨腥風;而依然有一些人,則在小橋流水裡垂釣那屬於自己的閒適自得。  清清濮水,田園風趣,浪漫風格預示著唯美傳說的發生。莊子從千里之外帶著轆轆飢腸而來,更帶著一派逍遙脫俗的足跡前來。

 願以境內累之」的使者帶來了沉甸甸的相印,這無疑是一條通向光輝的起點,上面有無數個高貴足跡在期許。「持桿不顧」的莊子執起了江湖蓬蒿之杆,意味著從此訣別皇權世界裡的華麗與森嚴。他以一桿示人,走出了一路流芳,是深邃的大智慧型,隨足跡的漸行漸遠而長歌未央。

  歲月急如奔雷,是生命無法承受之重。於是,回望周遭,抱靜守定,守望只屬於自己的人生足跡,或深或淺,或隱或逸,未必把夢想燒得轟轟烈烈,只求白首年華無悔於己。  驚鴻照影,踏雪無痕,緊握畢生尋覓的夢想,定格在時光冰封的長河,詮釋,裝裱,審視,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