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濃墨淡人空瘦（完稿）
——陸游的愛情故事
文/人韋墨
沈園的花兒已經謝了。我想再也不會開的像那日一樣豔。佇倚危樓，園中只有一桿枯瘦的背影。
放翁已經來不了此處，愈老的心愈化不開這杯濃愁。回想古稀之年的兩首詩，年邁的陸游又被旋入感情的漩渦。沈園裡，情像霧一樣濃，會糾結於心。
攢花似錦，多半是認識陸游的。花開得正豔，似乎又暗淡了許多。春水泛青，宮牆柳綠，壁間磨痕累累，雨水沖刷的痕跡還依稀可見。
也許真的老了，當年題詩的牆壁都已經殘破不堪。遊走在愁比景多的沈園，視線中搖曳的卻是唐婉的影兒。
科舉失意，陸游回到家鄉，怡情山水，無意間去了沈園。也許是上天特意安排，就在這裡，在這沈園，陸游見到了唐婉。事後寫下了這首詞。
此後這一面竟糾結於心中半個世紀！在風燭殘年，鬚髮飄然，再見到那題壁的詞，淚水溼襟。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
誰也想不到，一生以愛國光耀千秋的陸游也經歷這樣一場刻骨銘心，亦或是撕心裂肺的愛情悲劇。這段愛情竟隨了他一生！
一切宛如在昨。唐婉已經顯得消瘦，纖纖玉手已經沒有了那時的滑潤，瘦弱的身軀在沈園的風中微微晃著。唐婉更顯風韻了。
陸游望著唐婉，唐婉看著陸游，四目相對，四行淚。唐婉的丈夫趙士程可能是竟有些憐惜陸游了。唐婉便找了個機會，兩人談話。
唐婉就和丫鬟給陸游端過來一杯酒。
其間的談話在歷史上沒有詳細的記載，只能由後人想象了。我想這應該是恰到好處的空白，正因如此，這段愛情故事的猜想才不會終止，穿越百餘年仍然讓我們回味。大概也就說幾句關心話。
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魚水之歡、互愛至深了。我想他們的心是忐忑的，這樣拘謹的談話只能讓雙方鉤沉往事，淚流不止……這也只不過是一場邂逅，以後竟無緣再見。
回想未生華髮之時，兩人飲酒作詩，吟詠嘯歌，無不歡愉。可時運不齊，命途多舛。陸游那一年名落孫山，娶妻數年，又無一子。
陸游的母親就懷疑到唐婉身上來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唐婉沒有給陸家生下兒子。而此時陸游在仕途上也遭受了第一場打擊。
母親認為這樣下去，唐婉會耽誤了陸游的前程。父母之命實難違，一紙休書將唐婉休掉。古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知道毀了多少甜蜜的愛情。
說是禍從父母起，還不如說是封建社會的弊端。現實生活中兩人相隔，萬縷千絲。一同幽夢兩地情。
這讓他們一對對化蝶幻鳥，在精神世界中上下翻飛，成為雋永。
兩人感情甚篤，其間還有一段美麗的故事。
休妻後，兩人仍舊相互惦念。陸游竟在村外置了一間茅草屋，讓唐婉住在這裡。兩人想重敘舊情。可是這種做法未免太天真，不久就被母親識破。棒打鴛鴦，撲稜稜，梁燕雙飛。
也許眾多繁雜的事情分散了陸游在感情上的經歷。對陸游而言，讀書作詩、勤奮取仕……有太多的事纏繞著他，可以讓他暫時迷醉，在爛醉中忘記。不像唐婉，愛情就是她的整個世界，她的整個世界中只有愛情。
陸游後來續弦王氏。唐家也把唐婉又許配給了才子趙士程。各走各路。
生活好像又平靜起來，滔天波浪過後，海面上靜得嚇人，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看著這平靜的海面，誰也不會想到之前的波浪滔天。時間的砂輪似乎將他們的愁情打磨碎了。
感情的海面上再卷不起美麗的漣漪。靜靜地湖面，宛若新磨的銅鏡。也許，以後的生活真該平靜了，
陸游重拾課業，勤勉讀書。唐婉過著她那平靜的生活。
當時的科舉三年舉行一次，哪像現在的高考，失利之後，還可復讀一年，明年再參加。
「三十老明經，七十少進士」，有些人皓首窮經，經歷多少三年的苦熬，到頭來，盼到的是空靈，盼到的是失落。陸游在那一年科舉中高中魁首，皆大歡喜。驚喜之餘，陸游的高興也引起了秦檜的不滿。
當時同科考試的還有秦檜的孫子秦損。第二年的禮部會試，秦檜竟強硬把陸游的答卷剔除。
陸游回到了家鄉。憂愁苦悶自然是有，但其間也有遊歷山水之樂。就在春日的晌午，陸游走進了沈園，遊賞美景。
卻在無意間遇上了唐婉和趙士程。就發生了這篇文章開頭的故事。後來亦不知是數年後唐婉看到陸游題在沈園的詞，和了一首，還是後人見無詞來和，就私下裡為唐婉杜撰了一首。
讀來更為淒婉：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倚斜欄。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沈園中現在還有兩首淒美的詞雋刻在石頭上，傳為一段美談。
也許唐婉的整個世界中真的只有愛情來填充，看到陸游題在沈園的詞之後，不久就鬱鬱而終。我想此時的陸游是不知道的，不知道自己的一首詞竟把唐婉化作一縷青煙。
宋朝的江山已近飄零，金宋交戰，昏庸的權臣賣弄權術，後來的靖康之恥是上天使勁扇了大宋王朝乙個耳光。愛國人士紛紛湧現。而陸游就是其中的一位。
不過陸游當時的聲音不是很大。陸游一生沒做過太大的官，可也經常給皇帝上奏，也許詩人的感情世界就是那樣豐滿，而思想卻是那樣單純。拳拳赤子心，，就憑一顆熾熱的心去立志報國，詩人陸游想的未免太單純了。
終於大宋皇帝厭煩了他的「嘮嘮叨叨」，陸游被貶官了。
已不知何時，陸游在百忙之中得知了唐婉死去的訊息。不禁感慨萬千，萬般惆悵湧上心頭。愛情的力量真的可以穿破時間、空間，讓彼此的曖昧交融在一起。
年邁的陸游在時隔十年之後，又回到了沈園。時過境遷、物是人非。空看到壁上題有兩首詞，字字催淚，行行斷腸。幾近耄耋的白髮老人陸游立於壁前竟失聲痛哭。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舊池臺。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
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弔遺蹤一泫然。
也許深埋的回憶已被眼前的景象挖開了，撲朔朔淚流不止，說不出的苦凝結於心，理不開的愁縈繞身周。也許在仕途真正完結的晚年，在閒雲野鶴、理桑弄麻的隱居生活中才會靜靜的回憶那時隔近半個世紀的愛情。半個世紀——為國家幹了什麼？
陸游不禁又惆悵起來，半個世紀——我竟忘記了這段情！老翁長籲一口氣。看著天邊的晚霞，淡淡的，淡淡的，暈開了。
自己又到了沈園，又見到了唐婉，依舊楚楚，輕衣曳曳……
忽然天塌地陷，沈園一片狼藉，唐婉也不見了。看到牆上大宋的版圖已經殘損不堪。陸游竟大聲喊出來：
「大宋——大宋——婉兒——婉兒——」這時候兒子陸子虞走到爹的榻前問：「爹，怎麼了？」其實長子陸子虞也許已經知道爹在喊唐婉。
「爹，藥煎好了，您吃一口吧！」
陸游白鬢上沾了幾顆汗珠，微微睜開雙眼，「兒啊。叫你們兄弟幾個來，我有話要說……」長子陸子虞，次子陸子龍，三子陸子修，四子陸子坦，五子陸子約，六子陸子布，七子是陸子聿一次立在榻前。
都聽到了床榻上微微顫抖的聲音：
死去元知萬事空，
但悲不見九州同。
王師北定中原日，
家祭無忘告乃翁。
念完就再也聽不到那微弱的聲音了。
兒子們為陸游打理後事的時候，在床鋪底下找到了三首詩：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園裡更傷情。
香穿客袖梅花在，綠蘸寺橋春水生。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見梅花不見人。
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猶鎖壁間塵 。
沈家園裡花如錦，半是當年識放翁。
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
參考書目：《陸游傳》（朱潤東著）
宋史陸游傳》
劍南詩稿》 （作者陸游）
老學庵筆記 》（作者陸游）